回头看着家中女使替女儿穿上衣裳,她用力闭了闭眼:“这个女使,我要带走!”
裴知意弹了弹指甲,非常心善地表示:“你们自己商量。”
李夫人死死攥着手中苏绣的帕子,除了抵死不认的心,她并没有多余办法来证明自己没有做过此事。
她上前拉住阮氏的手,殷殷道:“你要相信我们,这件事一定是有人要离间我们,这女使的话信不得!”
阮氏却并不如从前那般将她视作可信任的自己人,甩开了她的手,冷漠道:“能不能信,我会审问到底,就不劳李夫人操心了!”然后看向了丈夫,满面泪水,“老爷,把人带走!带走!”
赵素抱起人事不醒的女儿,安抚了崩溃的妻子,叫婆子把哭喊着求饶的女使给拽走了。
阮氏知道要查到真相,光有这个女使尤是不足,她又看向了裴知意,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压抑的恨,又有太多不甘的请求:“背后算计之人也是郡主仇人,还请郡主好好问问卢州的按察使夫妇!”
知意缓缓站了起来,微微一笑:“当然。”
李晨沅看了门口的长随一眼。
那长随立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行在。
裴知意看到了,不过也不在意。
想从她手里抢人,那是不可能的!
她慢慢出了门,脚步一顿,又回了头来:“今日这出戏,本郡瞧得非常高兴!自然……”目光扫过在场所有面孔,含笑的模样,颇有拈花看尘的娴雅姿态,“也会让你们个个儿都高兴!”
那些个纯粹来看热闹的便也罢了。
但凡在里头参合过的,无不觉背脊间有细密的汗水沁出,似百足之虫横行,所经之处带来难忍的痛痒。
离开小憩处的时候时辰已近戌时。
晚宴似乎还没有吃完,依然灯火如昼,还有歌声于水面随风飘摇。
宁翠的湖泊边是三三两两的人影。
接近十五的月很圆,没有云,月光无尽倾洒,还有星子琳琅。
年轻的容颜就在这样美丽的夜色下,赏星星、赏月亮,两两相望,缱绻温柔的气氛与小憩处的尖锐仿佛不在同一片天空下。
裴知意心情不错,拿了赵含庭的扇子潇洒地扇着,织锦衣衫上盘起的银线暗纹于她的动作里、在柔和的月色下有薄薄的光晕,为她明媚的容色更添几分明耀。
赵含庭看着她,目色含着笑意,低着头,语调越发春风似的与她说着。
知意也习惯了他的靠近,点头应着他的话,也不知他说了什么,惹来她一个嗔怪的眼神,然后抬手以扇沿敲在他额上:“对!你可厉害着呢!”
不知情的人远远瞧着,还真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周云珊跟在后头,捂着嘴直笑。
一向如雀儿似的赵满盈情绪却不是很高。
云珊奇怪地看着她,关心道:“满盈,你怎么了?”
赵满盈突然加快了脚步,走到了知意身侧,轻轻拉了拉她宫绦上坠着的玉佩,闷闷道:“你会生气么?”
知意睇了她一眼,只看到了心虚的头顶:“我为什么会生气?”
赵满盈虽对政事没什么兴趣,也不是心机深沉之辈,但到底是宫里头看着各种算计长大的,一路琢磨下来大抵已经猜到几分了。
有点生气。
当然不是对着知意的,而是对端木家和贺兰家。
明明就是他们在算计知意,居然还让她来求情!
这不是在坑她么!
“是他们做的,对不对?我还帮他们说话了。”
知意看着她的脑袋,倒是有点好奇,赵映那种心机深沉之人怎么会养出这么个天真女儿。
天真好啊!
天真的人可比阴险算计的人可爱多了。
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耐心道:“我让你说,不是么?”
赵满盈抬头看她,眼睛亮亮的:“所以,我没有会错意?”
她笑:“当然。”
赵满盈微皱着眉心:“可为什么呢?”
知意没有说话。
赵含庭也只是笑了笑。
赵满盈歪头看着她们一脸淳和,思忖了好一会子,懂得了:“这是大家都想看到的!”
知意点头:“说得很对。”
满盈嘴角与眼底的笑意微微有些敛去,问她:“你会对付他们吗?”
知意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赵满盈抿唇,微微一沉吟道:“他们要伤害你,不报复好像也太对不住自己了!”
知意揽着她的肩头,慢慢走在莹莹月色里:“他们怎么以为,你便怎么以为。当什么都不知道,我做什么都与你无关。”
赵满盈喜欢她,她跟自己认识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她身边的人,不论是谁,永远都在隐忍。
明明很恨,很痛苦,很恐惧,还是极力表现出一副活得很好、很顺服的样子。
她不同,她洒脱、无惧,仿佛天塌地陷也不能阻止她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那是她这个看似尊贵的皇女这辈子都无法做到的。
所以,即便人人都在背后鄙夷她,说她是女阎王,是疯子,总有一日会不得好死,可她还是很喜欢她啊!
哪怕是看着,就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潇洒自在,也觉得那是十分高兴的事情。
听到她这样叮嘱自己,满盈很高兴,那是除了生母为数不多的关心。
皇后和贵妃的客气、笑脸,也不过是因为她为太子和宜郡王说话了、因为皇帝喜欢她而已。
即便是父亲,那也得先是君,然后才是父。
他虽然疼爱她,甚至包容她的任性,在她生病的时候来撷芳殿看她,但是他的疼爱只会在他空闲下来的时候才会有,他忙着朝政,有时候好几个月都会见不到他。
在她受了皇后的责罚时,他也只会告诉她要对皇后恭敬有礼,哪怕他清楚地知道那桩事分明就是皇后先刻薄她生母的!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以前那些有权有势还会在她没走远的时候嘲笑她是庶出的,生母只是个不得宠的美人,外祖就是个平民,身份还不如她们高贵。
哪里来的什么真诚。
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云珊这个大大咧咧的会跟她高高兴兴的玩在一处了!
她开心地望着知意:“你担心我在宫里受欺负对不对?我就知道,你跟她们说的不一样,你是个很好的人!”
知意目色蒙了月色的清冷,是清亮的,却无法望见深处:“我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会牵连无辜。”
没有惹到她的底线,都没关系,打一顿,也算揭过了。
若是深仇大恨,她可不管对方的家人、朋友、门生故旧是否无辜,只要能用来对付对方的,她都会毫不犹豫地下手!
她们说她是疯子。
没错啊,她就是疯子!
早就已经疯了。
谁在乎会不会没有好下场!
即便灰飞烟灭,她也要先送那些人下地狱!
赵满盈活在尔虞我诈的深宫里,自然也有察言观色的本事。
她不懂朝政,因为不是皇子,所以经历的算计也不算多,但是也能感受得到知意处境并不好,有好多人想要她死。
可她并没有错啊!
一个为了百姓而战的女子,该得到赞扬,而不是打压和算计!
在她眸色邈远的须臾里,满盈紧紧握住知意的手,点头脆生生道:“她们害你,从一开始就想害你,那是她们活该!你要报复他们,自然是要往痛处去!只有让他们痛了,才能知道你不是好惹的!你以后才能稍许清静啊!”
知意看着她的眼睛,眼底太干净了。
干净得让人羡慕,也让人嫉妒。
她甚至有点想要毁了这份干净,让她也尝尝人世间的残酷。
可最后,她又觉得,若是能留住了,也是一桩不错的事情。
缓缓一笑:“我知道,这当然不是我的错。”
赵含庭看着她在笑,淡淡的,肆意的。
但是他感受得到她坚韧洒脱之下一缕几不可察的悲凉,仿佛是烈日炎炎照透屋脊之后所带来的凉翳,带着与天地共灭、与人世割裂的孤勇与冷漠。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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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与人世割裂的孤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