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虽已经接近春末,正午阳光暖融融的,但是落过雨的地面地气依然湿冷,那种湿冷是能钻骨入缝的,六个人跪了半晌,都开始忍不住偷偷磋磨膝盖了。
裴知意看了他们眼,便知道储时蕴是要做什么了。
让他把车架内高脚几上一只白瓷莲花香炉拿了出来。
揭开盖子看了眼,里面香料已经燃烬。
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甜得发腻的苏合香灰烬里还是能隐隐嗅出了一丝迷香之气,回头问了女使道:“是上了马车之后点燃的香料吗?”
女使点头,小心道:“回姑娘的话,是上了马车之后点燃的。”
裴知意把香炉递回给储时蕴,小声道:“下在了香料里。”
那么,临近府邸时叫人还有回音,可不就是在讲梦话了么!
储时蕴猫身从车厢里出来,便叫了那六个人起了来。
和声问道:“回来的一路上可曾遇见了什么人,或者发生过什么事?”
女使每个惊恐无助的表情都会牵动被打得高高肿起的面颊:“没、没有的。因为被云家女使泼了热汤,姑娘有些不大高兴,上车后便与奴婢怨了几句,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还是后来护卫的叫声把我惊醒的。”
其他几个皆是连连摇首,说自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半路的时候马车被石子颠了一下,我还给姑娘告罪,问她有没有吓着,姑娘分明是同我说了话的,谁知道到了府里说可以下马车了,里面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掀了轿帘才发现姑娘不见了,女使昏倒在了一旁。”
储时蕴拿过丢在车辕上的鞭子在手里把玩着,语调平静地又问了一遍:“这一路上,到底有没有遇上什么奇怪的事情?”
听他这般重复发问,几人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颤。
悄悄交换着眼神,但是依然咬着牙说“没有”。
女使蹲在地上崩溃大哭起来:“奴婢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昏睡过去,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裴知意钻进了马车里,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机关。
这些人摆明了是在说谎,若说怕死之下把人交给凶手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连正面冲突都没有,这些人又怎么可能会知道打过对方?
只能说明,这些人确实是不知道刘姑娘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那么中途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刘姑娘从他们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而大梁宴请的晚席一般都是在申时正开始,大约四点左右,宴席不必家中用饭,不必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则,难得见面的大家边吃边聊,总要一两个小时才能结束。
宴席即将结束时起码已经酉时初,天已经彻底黑了。
街面上的铺子也铺子也几乎都关了门。
想要在路上懂点什么手脚,可太容易了。
听着那几个人一口咬住了什么都不知道,她就有点怀疑这些人的智商了。
都不是杀人惯犯,甚至都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辈,心理素质差得要命,手抖腿也抖,说句话都要被乱跳的心跳给冲得七零八碎,就这样了还以为自己能够瞒得过去吗?
瞧着储时蕴给的威势与压力也差不多了,一边敲着每个座位下的木板,一边慢条斯理道:“女使会昏睡过去,是因为香料里被下了迷香。既然是上了马车便点燃的香料,不出半条街的功夫她们两个便会昏睡过去。被石子颠了,还有人同你们说没事。鬼给你们说的么!”
几个人听了,一张张麦色的面孔皆是一阵青一阵白,就如真的见鬼了一般。
赵含庭站在车窗外看着她在里面摸索,接口道:“现在不说实话,若是待会子给你们县官大人查出什么来,你们可就成凶手的共犯了,到时候即便你们主家不杀你们,衙差也得拎你们去大牢里待一段日子了。”
储时蕴没有再问,面色一沉,一鞭子甩在了他们脚边的砖石上,龙吟虎啸之后,震耳欲裂的尖锐在耳边炸开,惊得本就心虚不已的车夫和护卫“扑通”“扑通”,全都给跪了。
都不用储时蕴再问什么,便一个个都交代了。
车夫吓得眼泪鼻涕一把下:“大人恕罪!我们真的不知道姑娘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只是半路的时候马车不是叫石子给颠了,而是遇上了几只发疯的狼犬。”
四个护卫也终于不敢继续咬着了。
膘肥体壮的护卫缩成了一团:“对对对,好几只疯犬突然就从巷子里冲了出来,红着眼珠子龇着牙,要吃人一样朝着我们就扑过来,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撒开马车的。但是真的只是一会会儿,不过就是几口茶水的功夫!真的!”
细长个儿的护卫那袖子抹了把鼻涕,哭丧道:“再回去马车那边的时候我们是真的有喊姑娘,她也确实是回答了的,可、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府里,掀开车帘却发现姑娘不见了。”
车夫整个人就像是深秋枝头上半黄不青欲落不落的叶:“大活人平白无故就这么消失了,我们也害怕啊!要是让老爷太太知道姑娘可能是在我们撇开马车的时候失踪的,一定会打死我们的……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把我们曾经撇开过马车的事情瞒下了。”
几个大男人嗷嗷哭。
状况外的女使愣愣地听着,随即像是清白得正般地嘭嘭磕头:“大人明鉴,奴婢被迷香迷晕了过去,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赵含庭大约也没有见过这样“震撼”的场面,有点不忍直视,一打扇子把眼睛遮住了,只瞧着裴知意在马车里摸索着:“看来当时给他们回应的就是凶手了。”
车夫扬起哭的斑斓的面孔道:“不、不可能啊!后来的半程我们就没有离开过马车,要是凶手真的藏在马车里,我们不可能会不知道的!”
那边说着不可能,马车里立马“咔哒”一声,否了他的“不可能”。
随着一声机关落窍的声响,马车座位下的暗格底部被打开,裴知意手里的香炉一松,直接落在了向日葵浮雕纹的砖石地面上。
很显然,刘姑娘已经被盯上很久了。
这个马车就是为了她量身定做的!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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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量身定做的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