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李家鬼楼。
前几日的风波对这里好像没有任何影响,气氛依旧是那般的静谧而又阴森。
但是随着一道身着青色道袍的身影缓缓走近,画面顿时增添了不少美感。
那一夜过后,宁长生想对这里的鬼物下手很久了。
虽然并没有赏金拿,但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做点什么。
当然,让他产生这个想法的最大原因还是这些鬼物有些菜,对他造不成什么伤害。
唯一一点顾虑的是,这些邪祟原本安稳地生活在这里,如果没有人来作死,它们也不会溜出去害人,那自己来这里除魔卫道,会不会有些不人道?
今天陈然的一番话,算是解开了他的顾虑。
自己不是在滥杀无辜,是在度化,是在帮助误入歧途的它们走上正道。
就像治病救人的医生,教书育人的老师,是伟大而崇高的行为。
我消灭你,是为你好。
当然,在治病或学习的过程中,难免会伴随些许阵痛。
但是他保证,只会疼一下。
疼过一次之后,就可以开始新的人生了。
怀着这样崇高的心情,宁长生又走进了李家鬼楼的大门。
正道的光,照在了鬼楼上。
他按照房间顺序,从第一间开始敲起房门:“请问有鬼在吗?”
静等了片刻,里面传出咿咿呀呀的怪叫。
看来是有了。
宁长生推门走了进去,看见一个做戏子伶人打扮的鬼物,穿着春衫水袖,脸色惨白,分不清是男是女。
见着宁长生走入,它尖着嗓子唱了一句:“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宁长生听着,觉得这唱戏鬼似乎有些不正经。
但他仍然非常礼貌地道:“你好,我是来度化你的,会有点痛,需要稍微忍耐一下,别担心,很快就好了。”
唱戏鬼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想要身体力行地表示一下反对。
但是宁长生没有给它机会。
嗤——
一道剑芒闪过,咿咿呀呀的腔调仍旧回荡在房间内,鬼物身躯却凭空消失了。
度化成功。
宁长生露出个满意的笑容,顿时觉得自己又崇高了几分。
不知道三清老爷看到了,会不会提前让自己上天?
走出房间,看着满满的四层阁楼,宁长生觉得,可以先定一个小目标。
先杀他个七进七出再说。
……
清风镇以北数十里。
阴森山谷内。
数道沙哑沉闷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次带上了极为明显的惊恐情绪。
“那个小道士杀回来了!他在一间间敲门找鬼,挨个斩杀!这才一晚上的时间,他就把整座鬼楼清空了!”
“什么!你就拿他丝毫没办法?”
“你如果看到他出剑的样子,就不会说这种傻话了。”
“该死!阴二到底在干什么?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否则等到王上降临,你我都要领罪!”
另一个声音又沉默了下,然后再响起。
“我有在祈祷,祈祷他明天不要再来了。”
……
清风镇西边数里,有座山头,唤作阴刀山,因山体绵延形似一柄大刀而得名。
此刻,在这‘大刀’刀尖之上,屹立着两道身影。
一者光是身高便有数丈,魁梧雄壮,肌肉虬结,虎虎生风。
与之相比,另一道身影就显得正常许多,身材修长,容貌俊朗,竟是比当日的剥皮鬼还要好看数分。
“什么金刚八臂,什么天妖楼杀手,什么买命钱,简直菜的抠脚!”魁梧身影扬起大手,将一枚已经空了的钱袋狠狠砸在地上,看得身后那名俊美男子眼角抽搐。
那可是阴司通宝啊……
哪怕不用来制造怨灵,对鬼物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你去!”魁梧身影一扭头,恶狠狠的盯着男子,“不杀那道士,提头来见!”
俊美男子低眉顺眼,颔首称是。
他只是一只小小的邪祟,比起眼前这个大块头还是差了不少。
而后只见他身形一扭,化作一道飘渺烟气随风飞向了清风镇。
注视着男子的离去,魁梧身影侧头看向李家鬼楼的方向,面露狠色。
他万万没想到,送出去的五枚买命钱,转眼就被那些人丢了四枚。
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嗯嗯啊啊说自己等会儿就带着买命钱自杀,扭头就给扔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它心头不由得升起一阵困惑。
现在的人都怎么了?
不渴望力量了吗?
那渴望什么?乃/子吗?
正是因为如此,最后也就只有那名青楼女子成了怨灵。
虽然那青楼女子还算争气,给自己来了装买一送一的买卖,可并没对结果造成什么影响,凑上前去给对方送出个双杀。
不仅如此,现在对方还闯入了鬼楼大开杀戒!
如果不能将小道士解决,它已经能想象等王上降临此地后,等待自己的只会是极其凄惨的待遇。
一想到王上折磨鬼的恐怖手段,它眼底浮现出一抹浓浓的惊惧。
“小道士,我要你死!”
阴刀山上,响起一阵低吼……
……
冬天越发临近,天气转凉,棋墩山上草木枯黄。
这一日,去了趟镇上采购食材的宁长生背着大包小包往观里赶。
一路走来,官道两旁的破败景象看在眼里,宁长生心底也不由得升起一阵感慨。
天凉好个秋。
轻车熟路的推开院门,穿过前院,他愣了下。
“师父,灵儿呢?”宁长生问。
早上出门的时候师妹还想一起跟去,然后被自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理由是最近镇上不太平。
为此,灵儿还破天荒的跟自己赌气来着。
想到这里,宁长生心头一紧。
师妹该不会气不过,自己偷偷离家出走吧?
这一刻的他,心底五味杂陈。
师妹叛逆的青春期,终于还是来了。
满满老父亲的既视感。
陈然从道经上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随手打赏给身旁探头探脑的梅天良,淡然道:“早上张姑娘来过一趟,带着灵儿去镇上寻你去了。怎么,你们没有碰到?”
宁长生闻言,微微松了口气,随口答道:“许是错过了吧。”
他将梅天良唤来接过自己身上的东西,日常“信三清,得永生”过后,没有像往常那样来到蒲团上坐下,而是拿了只小马扎去院门口,坐在那里,对着门外,望眼欲穿。
看着宁长生的背影,陈然微微叹了口气。
这个徒弟什么都好,恭敬、孝顺、有礼貌,长得也像自己。
就是脑子怪了点。
小时候还没这么严重,本以为长大了就好了,可自从收了灵儿为徒之后,这两年反而又越演越烈的趋势。
陈道长琢磨着:“是不是该给他找门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