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腮楼的事情告一段落,但是宁长生并没有觉得轻松。
一道浓密的阴影依旧笼罩着小小的清风镇上空。
之前离开桃腮楼的时候,桃嬷嬷悄悄对他说:“小宁道长今后如果不想努力了,可以来找我。”
说着还递出了一个妩媚的眼神。
对此,宁长生不以为然。
开什么玩笑?
不想努力,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如此危险,就连家门口都还有着凶残而神秘的鬼物存在,我不努力岂不是坐以待毙?
再说了,师妹的那张嘴,才是一直鞭策着自己的动力。
桃嬷嬷看着他的眼神,隐隐觉得他领会到的意思似乎和自己想表达的有些偏差,但又不知从何解释……
……
秋日阳光明媚,清风观后院,一颗老输下。
陈然坐在一只小马扎上,悠然的研读道经。
梅天良则在一旁探头探脑,试图窥得小道观一丝修行的秘密,陈老道长就一只手挥挥衣袖,试图将其赶走。
宁长生走过来,就见师傅连挥袖都是那么的仙风道骨,一抬手,一摆臂,都透露着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质。
他看了眼梅天良。
师父的道经,连我都不给看的,你还想看?
梅天良顿时一缩脖子,准备开溜,却被陈然扯住衣角,叹道:“既然你想看,也并无不可,拿去便是……”
说着,他合上道经,递给对方。
宁长生愣了下,旋即恢复如常。
师父这般做,定然有他的道理。
梅天良也顿了下,欣喜若狂,千恩万谢的捧着道经,淫笑离去。
陈然扭头叮嘱了一声:“年轻人要注意身体。”又笑呵呵的看向宁长生,问道:“有事?”
宁长生从依稀能看到“隔帘花影”四个字的道经封面收回视线,而后朝陈然点头道:“的确有事想要请教师父。”
“坐下说。”陈然指了指面前的小马扎。
“谢谢师傅。”宁长生恭敬坐下,而后道:“徒儿内心有些不安。”
“哦?”陈然眉头跳动,“为何?”
抚养宁长生十八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宁长生流露出如此情绪。
“有一只邪祟,我本可以阻止她害人,结果却因为疏忽未能及时将她解决,导致了一桩惨案发生。徒儿在想,若是徒儿思虑在周全一点,是否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宁长生认真问道。
李家母子的身死,成了他的一个心结。
他今日一直在想,若是当时千里目将整个清风镇都给覆盖,是否可以提前察觉到彩蝶的怨气,及时阻止对方?
“呵呵……”陈老道长一声轻笑:“徒儿,我且问你,若是邪祟出现在你面前,你当如何?”
“当然是一剑斩之。”宁长生回答得不带丝毫犹豫。
“这不就对了!长生,除魔卫道乃我辈练气士修行的宗旨,你怀有此心,为师很欣慰。但你有没有想过,天底下每日发生的惨案何其多,知道的,或是不知道的,你其实都有能力阻止。知道了,就尽力去做,不知道的,你该怎么办?”陈然反问。
宁长生沉吟了一下,没有急着回答。
“徒儿,你着相了。”陈然老道长接着悠悠出声:“疏忽?怎么样才算疏忽?你不知道的惨案发生了,你是不是会想,自己要是能得知这桩案子的来龙去脉就好了?你会不会认为这是自己的疏忽?”
宁长生点头。
陈然笑了笑,道:“徒儿,你这是被除魔卫道四个字束缚住了。”
宁长生陷入沉思。
“师父是的意思是,我力所能及就好?”
“孺子可教……”陈然笑而抚须。
宁长生心结顿解,但旋即心头又升起一个疑惑。
“我有一个疑惑,如果有一群鬼物,它们安心待在一处地方,人类不去打扰它们,它们也不害人。这样的话,我可以去消灭这群鬼物吗?”宁长生认真问道。
“为何不可?”陈然反问。
“这些鬼物道行更高,已经有了灵智,和普通的邪祟不一样。”宁长生道。
陈然想了下,徐徐答道:“我们练气士行走江湖,流传着一句话:妖怪可教、魔鬼难度。”
宁长生身子前倾,摆出虚心求教的姿态。
“意思是,妖魔鬼怪这四种邪物,其实也有所不同。”
“妖物,是万般生灵修行而成,是一种生命的升华。妖物本身不存在善恶,行善的是好妖,作恶的是坏妖。好妖可以教化,可以引导。”
“怪物,是天生地长的异种生灵,其本质也与飞禽走兽没什么不同。同样的,如果它们安分守己,那人类也不该去侵扰它们。”
“因为,它们有自己的大道可走。”
“自己的大道……”宁长生喃喃,似乎有所思考。
“而魔物,是由其余生灵魔化而成。”陈然的表情略微严肃:“一旦入魔,难以回溯,若放任其在人间存活,定会造成大血腥大杀戮,势必要铲除。”
“鬼物,则是由其他生灵的阴魂所化,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踏上轮回路,才留在了人间。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都不是它们应该走的路。它们从诞生那一刻起,就已经步入了歧途。所以,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消灭鬼物都等于是帮它们重返正道。”
“对于魔与鬼来说,是可以不问正邪,遇见即消灭的。也正因为如此,消灭鬼物才会被称为超度,超度是可以积累功德的。不论它们有没有灵智,都不能算作杀生。”
“所以,判断该不该杀的标准,就是生灵有没有走在正道上,对吗?”宁长生问。
“可以这样说。”陈然微笑颔首。
宁长生若有所得,也点了点头。
……
这一夜,李家鬼楼迎来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