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中午得知小谢氏要被送去庄子上,只高兴的午膳都多用了几口,正安安心心的等着婆子们来找她领了对牌派车,这样她也算是把小谢氏这个瘟神送走了。谁知谢氏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心里正觉无聊,便瞧见余妈妈过来了。
余妈妈知道谢氏和小谢氏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时候若是亲自去说小谢氏有了身孕,只怕谢氏没来由会发一同泻火下来,因此她并不敢直接上前,便只喊了门口一个小丫鬟到自己跟前来,凑到她耳边,把要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并嘱咐道:“我就不进去了,在外头走的满鞋的灰,没得弄脏了二太太的地方。”
那小丫鬟却不懂这里头的关节,以为只是传话,便点了点头,笑着挽了帘子,进去回话道:“回太太话,余妈妈说大太太有了身孕,老太太让她在府上好好养胎,不用往庄子上去了。”
此时谢氏手中正端着一个雨后天青的定窑茶盏,闻言手指微微一颤,那茶盏就应声落到了地上,碎成了一片。
一旁的丫鬟只惊呼道:“太太,您没事吧?”
谢氏脸色铁青,咬着唇瓣,将手中的帕子几乎扯碎了,只咬着牙道:“竟还有这回事情,那大夫呢?那大夫还在吗?”
那小丫鬟早已经被吓了一跳,见谢氏问话,忙匆匆转身到门口,问余妈妈道:“那大夫还在吗?”
余妈妈方才早已经听见了里头茶盏碎裂的声音,只吓的缩了缩脖子,此时见小丫鬟这样慌张,知道必定是谢氏生气了,只点头道:“大夫还在呢,老太太让赏大夫一吊银子,等着从二太太这边支取呢!”
小丫鬟便把她的话又传给了谢氏。谢氏气的嘴唇都抖动了起来,咬牙切齿道:“喜鹊,你去那了银子给余妈妈!让她好好谢谢那大夫。”谢氏原本是打算把那个大夫喊进来问一问的,可转念一想,小谢氏怀孕,她问个什么?这万一以后小谢氏有个什么胎像不稳,岂不都是自己的不是了?
谢氏想明白了这一层道理,便也不想问了,只心中还觉得郁闷难纾,气得把另外一个茶盏也砸了。
丫鬟们站在一旁,一时却也不知如何劝解,只能看着谢氏将那一通的泻火都发出来。喜鹊从外头进来,见地上又多了一堆碎片,只叹息道:“太太生气,也不必用这些死物出气,砸掉几个杯子也是不打紧的,只是到时候被外头人听见了,又要乱说话了。”
谢氏如何不知道这话的道理,可她方才实在是忍不住。谢氏叹了一口气,使了一个眼色把房里的小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这才开口道:“我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有这样的运气,明明已是木已成舟的事了,却还能凭空变出一个肚子来?”
喜鹊也被谢氏这话给逗笑了,只开口道:“太太这话说的,这如何能凭空变出来?”
谢氏想想,也忍俊不禁了起来,不过只一瞬,又皱起了眉头来,想起沈清薇如今在别院住着,自己连个商量事儿的人都没有,心里便觉得越发郁闷了几分。
喜鹊见谢氏这般,便开口道:“这几日家中事务也不多,太太若是想姑娘了,大可以明儿抽空往别院去一趟,早上去,下午回来,也耽误不了什么,又可以看看姑娘这几日好不好,最终要的,也能把二姑娘的事情打探清楚些。”
这话正合了谢氏的意思,一时间倒是喜上眉梢,又想起中午给自己送了龙井虾仁的林氏,便吩咐道:“你派人去问问三太太,就说我明儿要去别院,问她跟不跟我一起去。”
林氏本就在家中无事,听谢氏这么说,自然就答应了。晚间的时候又听说小谢氏有了身孕,就越发明白为什么谢氏急着要去别院去了。只怕是心中怒火难平,想要找人去述说一番呢!
却说沈清蓉那边,听说冬雪被老太太留在了福雅居打扫茅房,终究是一泄了心头只恨,又瞧见白露和含烟仍旧回来了,心中倒是有了几分愧疚,又觉得不好意思开口,便蔫蔫的用了一些晚膳,早早的就谁去了。
晚上大老爷回来,小谢氏便偎依在他的怀中,动情道:“我们都十几年的夫妻了,我心中一直愧疚,只给你生下了一儿一女,如今好容易又有了一个,我就算死了,也对得起老爷了。”
自从小谢氏回来之后,大老爷也一直宿在方姨娘的房中,今日是听见小谢氏有了身孕才过来的,听了她这番话,倒是有些动容,又想到小谢氏这一段日子在别院也算是收到了教训,便开口道:“老太太不是狠心的人,你这要强的性子在她跟前却何必使出来,二丫头再怎样也是她的亲孙女,国公府的嫡女,老太太不会亏待了她的,你若一味要去争那些争不到的,也没意思,白白得罪人,到时候老太太一去,这国公府一份家,我们就更落不到好处了。”
别看大老爷平常瞧着老实巴交的,这一番话却是说的很有道理,眼下老太太健在,只要不得罪她,将来分家的时候,总不至于太不像话,可若是这会子得罪了老太太,那他们大房到时候就真的是有的受了。
小谢氏被大老爷这样一提点,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蔫蔫问道:“那二丫头婚事,就由老太太做主了吗?”
大老爷只将小谢氏一搂,拍了拍她的后背道:“让老太太做主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难道还指望着将来倚靠她不成,还是好好的把安哥儿教好,再把你这肚子里小的教得出息点,才是正道。再说了,当初大丫头的婚事也是老太太定的,如今也是够体面的,同样是亲孙女,老太太不会太偏颇的。”
大老爷对沈清蓉向来没那么喜欢,这倒是真的,因为沈清蓉出生的时候,上头还有个姐姐沈清芷,也是养在老太太跟前很招人喜欢的。再加上她是大老爷原配所出,因此老大爷对她也格外上心一些,所以对沈清蓉就一般了。
沈清芷前两年出阁,嫁给了承恩伯家嫡长子,虽然是个伯府,可将来那嫡长子是要继承爵位的,沈清芷妥妥的就是伯爵夫人,尊贵又体面。这门亲事当时就是老太太选的,大老爷很满意,因此料定了老太太定然也不会亏待沈清蓉的。
小谢氏听了这话,心里却还打鼓,沈清芷的亲事是好,可她是国公府的长女,虽然不是二房所出,到底比沈清蓉更尊贵些,她要是嫁得不好,反倒是让外头人小看了国公府,因此她能嫁得好,也有她的道理。
“大丫头是长女,自然尊贵些,我们二丫头却要次一些了,身份上也没有三丫头尊贵,说到底还是她命苦!”
大老爷这好话说了一堆,就指望着小谢氏能想开些,没想到小谢氏不但没想开,又絮絮叨叨了起来,顿时让大老爷又觉得无趣了几分,只拧着眉头道:“你既有了身孕,我在你这边睡也不方便,我还是去方姨娘那边去了吧。”
小谢氏闻言,只气的倒仰,心里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又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却也想不明白,只能委屈得看着大老爷重新披上了衣服离去。
第二日一早,谢氏和林氏特意起了个早,去老太太那边请了安,才开口道:“我和三太太打算去别院走一趟,两个孩子过去也有几天了,倒是有些念想。”
谢氏昨天听见小谢氏有了身孕,这一晚上都没睡踏实,这会子眼皮子还有些肿呢,又瞧见老太太似乎神情也是蔫蔫的,心下倒是畅快了几分,心道只怕老太太也不高兴着呢,只是看在大老爷的份上,倒也不得不如此了。
老太太听谢氏这么说,便点了点头道:“去看看也好,顺便我跟你说的那事情,你也问问三丫头,到底应该如何安排,你们也商量商量,回来再告诉我。我就不去了,一把老骨头,也经不得颠簸。”
林氏瞧见老太太没有什么精气神,便笑着道:“老太太就在家好好歇歇吧,等我看见了四丫头,就把她给抓回来,那骑马有什么意思的,还不如在家陪着老太太呢!”
老太太便笑着道:“那倒不必,如今姑娘家学骑马的多了去了,她想学就让她们学,只是当心着点,别磕着碰着是真。”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见时辰不早了,便起身告辞了,老太太又问带了什么她们喜欢吃的东西没有,谢氏只一一回了,老太太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关照道:“等你们今儿回来,再来我这边请安吧。”
林氏和谢氏出门,并没有瞧见小谢氏来请安,总算心里也受用一些,老太太虽然没让小谢氏去庄子里,到底还是禁了她足,不让她在国公府乱跑气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