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冬雪听见白露认了错,只暗暗的舒了一口气,正觉得自己又回魂了,忽然听一旁的含烟开口道:“老太太明鉴,这事情和白露姐姐可没什么相干的,那两日她正伤着,并没有在姑娘跟前服侍,姑娘跟前都是冬雪服侍的,若说白露姐姐有错,顶多就是一个服侍不周,断然不至于在姑娘跟前说什么不该说的。”
老太太心里早已经跟明镜一样的,白露是以前从福雅居出去的,什么品性她自然知道。含烟又是家里的老人宋妈妈家的孙女,虽说宋妈妈年纪大了,已经回庄子上荣养去了,可他们一家人都老实忠厚,必不是那种会说三道四的人。倒是跪在一旁的冬雪,进来的时候就束手束脚的,一双吊梢眼左右转来转去的,一看就是心术不正的样子。
方才老太太故意把事情推到白露的身上,她非但不像含烟一样着急,反倒松了一口气,可见在沈清蓉跟前乱出主意的必定就是她了。
冬雪听见含烟这样说,心下又着急了起来,这含烟本是比她晚去沈清蓉跟前的,就是因为和白露要好,因此反倒比自己先升了一等,惹得那些小丫头对她也一口一个姐姐,冬雪心中对她的怨气也不是这一日两日的。
“含烟这样说,奴婢却不懂是什么意思了,那几日白露姐姐虽然不曾服侍,但你和我是一起服侍的姑娘,那些话分明不是我说的,难道是你说的不成?”冬雪扭着头看向含烟,稍稍按住心中的紧张。
那含烟闻言,顿时涨红了脸颊,分辨道:“我虽有在跟前服侍,可也没有时时刻刻都在姑娘跟前守着,难保有你一个人服侍的时候,你若是跟姑娘说了些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
冬雪听她这样说,反倒反问起她来:“那你也有跟姑娘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可见那些话就是你说的!”
含烟本就老实直率,被冬雪这般污蔑,早已经急得满脸通红,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分辨,眼泪便忍不住落了下来。
老太太看到这里,已全然没有了问下去的心情,只开口道:“我这福雅居,还轮不到你们在这边胡闹。二姑娘犯了错,如今已被禁足了,我找你们来就是想问问你们,你们是打算继续回去服侍二姑娘呢?还是往别处去?横竖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过两年也都可以放出去了,我也不拘着你们了。”
白露虽然对沈清蓉有些怨恨,可毕竟服侍了那么多年,饮食起居也只有自己最清楚沈清蓉的喜好,若是自己不在跟前,只怕沈清蓉越发吃不好睡不好的。于是便开口道:“奴婢还是想服侍二姑娘去,等什么时候二姑娘出阁了,老太太在赏奴婢出去也不迟。”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着实对着白露赞赏了一番,只开口道:“那你就回幽芳阁去吧,你们两个呢?”
含烟正伤心,猛地听说白露仍要回去,也擦了擦眼泪道:“奴婢跟白露姐姐一起回去,眼下二姑娘肯定伤心,奴婢也不忍心这个时候离她而去。”
老太太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又转头对冬雪道:“那你呢?你也要跟着她们一起回去吗?”
其实老太太心里还正琢磨着问题,若是冬雪说也要跟着回去,倒是不好办了,这样的丫鬟,如何也不能再留在沈清蓉的跟前的,没得只会越发教唆的沈清蓉心术不正起来。
冬雪原立马就想开口说不回去的,可看见白露和含烟都说要回去,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心中暗暗骂她们两个没眼色,这样好的机会竟不好好的抓住,如今大房一看就是不成气候的,这要是能跳出来,以后才能有好日子过。
“奴婢听老太太的,老太太让奴婢回去,奴婢就回去,若是老太太想让奴婢去别处,那也使得。”冬雪自以为在丫鬟中她自己也算长得出众的,因此心中便梦想若是老太太让她去服侍沈伯韬,那她就是真的走了狗屎运了。她正想的高兴,谁知老太太忽然开口道:“那感情好,我这福雅居的茅厕还缺一个洗扫的人,以后你就打扫茅厕去吧!”
冬雪闻言,只愣了好半天,一时竟想不起老太太说了些什么?
那边含烟听了,倒是有几分得意,只笑着打趣她道:“含烟姐姐,还不快谢谢老太太,能在福雅居当差,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白露听含烟说的酸不拉几的,急忙就拉了拉她的袖子,含烟这才想起来老太太还在跟前呢,急忙就噤声了。那边老太太反倒跟着开口道:“含烟说的对,能在我这福雅居当差,可是求都求不来,怎么你不谢恩吗?”
冬雪这时候才猛然清醒了过来,后背早已经汗湿了,只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太太,咬唇磕头道:“老太太开恩,老太太开恩啊!”
老太太缓缓抬了抬手,一旁的丫鬟将她从靠背椅上扶了起来,老太太往里头走了两步,转头看了一眼跪着的冬雪道:“要么领四十板子,卖出去,要么在在福雅居扫茅房,你自己选一个!”
此话一出,冬雪顿时就僵在了当场。四十板子,那可是要打死人的,到时候再卖出去,分明就是连命都已经没了,如何能受得了?冬雪的身子渐渐颤抖了起来,只咬着唇瓣,朝着老太太进去的地方磕了一个头,继续道:“谢……谢老太太恩典。”
一时间如意送了老太太往里间休息,从里头出来,看见白露含烟等还跪着,便开口道:“你们回去吧,老太太如今还派绿枝替了冬雪的位置,其余的只和以前一样罢了。”
如意说完,冷冷的瞥了一眼冬雪,对门口候着的两个小丫鬟道:“你们把她送去茅房,以后茅房就让她一个人打扫。”
小丫鬟们领命,从门外又喊了壮士的婆子,将早已经浑身瘫软的绿枝给托去了门外。
一时间福雅居里头倒是安静了几分,老太太靠在软榻上喝了一口茶,正打算闭上眼睛小憩片刻,却见门外小丫鬟进来回话道:“余妈妈带着大夫过来回话来了。”
如意听了,只亲自走到了门口,奇怪道:“带大夫来回什么话?直接开了药送出去不就成了,老太太也没让她过来回话呀?”
这时候在门外候着的余妈妈上前开口道:“如意姑娘,麻烦你和老太太说一声,我有事要禀。”
如意便道:“老太太刚歇下,有什么话你一会儿再来吧?”
余妈妈便蹙眉道:“奴婢也想一会儿再来,可这大夫要走人,我也没办法,原是这大夫进来给大太太看诊,结果……结果诊出了喜脉来了!”
如意一听,顿时也下了一跳,老太太方处置了大太太,大太太就有了身孕,这倒是确实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正这时候,只听见老太太半带着点疲倦的声音,往外头道:“如意,什么人在外头嘀嘀咕咕的,有话进来说!”
如意闻言,只得往房里去,凑到老太太耳边,将方才余妈妈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给老太太听。
老太太听了,只不怒反笑,眼神却是冷冷的:“行了,你出去告诉余妈妈,说我知道了。大太太去庄子上的事情,暂且不提,让她多找几个人手,好好服侍大太太养胎,平常就不用在府中走动了。”
如意只点了点头,正要去传话,又问:“老太太,那大夫还在门外呢,要不要先问问大夫再说?”
老太太只摇摇头道:“这又什么好问的,喜脉容易摸得很,连平常学徒只怕也不会看错的,跟何况是熟识的大夫,赏他一吊钱,让他回去吧!”
如意见老太太这么说,便点头应了,只去外头传了话。那余妈妈见老太太果然收回了成命,不让大太太去庄子上了,也松了一口气,少不得去了大太太那边,还有一番赏赐。
如意进门,见老太太蹙着眉头,便知道她心里应是不受用的,只笑着道:“虽说大老爷不是老太太亲生的,可老太太却是疼大老爷的紧,大太太这几年没少做下糊涂事儿,如今又累得二姑娘这样,原本受些罚也是应该的。”如意说完这些,只又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如今也好,大太太有了身孕,必定心思就在自己身上了,二姑娘又是聪明人,想必过一阵子,就能明白老太太的这一份苦心了。”
老太太如今却是对沈清蓉和小谢氏失望至极,只摇头道:“只怕未必,二姑娘的心性太高了,我如今做什么,在她看来那都是偏心的。”
如意见老太太还是皱眉不展,一时也不知如何劝慰,便笑着道:“老太太这忙了一中午了,也该乏了,不如好好的歇一会儿,奴婢吩咐厨房,去做几样老太太喜欢的点心过来,一会儿睡醒了稍微用一些,老太太中午都没用什么午膳,一会儿准要饿的。”
老太太见如意这样贴心,总也老怀安慰了一下,又想着自己的至亲孙女还不如个丫鬟听话,只无奈又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