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良国灰云密布,无极女皇入殓仪式在即。
药师郦御风遵循遗诏,协同礼部安排侍女、近卫军、官员等共一百三十九人入住无极楼。白绫和鸩毒已经准备好了,这些人天一亮就会自我了断,抱着冰冷的金银和玉器陪无极女皇下葬。
哭声回荡,一阵阵的阴风穿廊而过。
小药童流连/战战兢兢收拾桌子,心里盼望着大葬一过就和师傅一起离开这里。她加快手上的动作,清理完切刀和碾子,又走向丹炉灭火。
少女用火钳去捣漆黑的排渣口,灰烟扑面是奇痒难耐。
“啊。”
紧接着刺痛袭来。
流连晃眼看到排渣口探伸出一条又细又长的东西,刚才被它咬破了的手正出血,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她哀叫着起身想逃,那虫子一般的红线猛地钻出来直接戳进少女的眼球,牢牢勾住躯体并不断吮/吸里面的汁液。
“救命啊!”
小药童不敢用力挣扎,只能痛苦地捂住头。
“我的眼珠,要掉了!”
感觉脊背一热,少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师傅!这是什么?我该怎么办?”
“嘘。”
郦药师微笑着从后面抱住小药童,凑到她耳边厮磨低语,直到少女完全失神不动。那一条又细又长的东西一寸一寸钻入眼球,顺着鼻根往下,穿过柔/软的喉咙鼓起娇/嫩的皮肉跳动着,跳动着,最后不见痕迹了。
“它很喜欢你,小连。”
流连的意识逐渐恢复过来,她揉着酸胀的眼睛,发现自己靠在师傅怀里睡着了。丹炉里的火还在干烧着,还有很多瓶瓶罐罐没有整理,小药童满脸通红低声道歉。
“对不起师傅,我偷懒了。”
蓝衣人只是温柔地顺了顺她的耳发。
“最近总是留你一个人做事,一定很累。今天晚上又是集体哭丧,你肯定很害怕吧?”
少女顿时红了眼眶,撒娇道。
“是啊,是真的好怕的。”
郦御风轻笑出声,感觉到她心跳激烈,肩膀赫然一抽张开嘴。千丝万缕的“红虫”呼之欲出,渴望着新的寄居地,却被他全部吞了回去。
还不是时候。
他渴望这具年轻而又饱满的身体,看到她的脊背上微微拢起一道歪歪扭扭的肉筋,勾起嘴角。
“小连,你未来有什么打算?”
小药童任由他抱着,声音娇弱。
“我想跟着您。”
“心甘情愿?”
“嗯,心甘情愿。”
郦药师轻轻抚摸小药童的后颈,“红虫”植入后的状态很稳定,现在随少女流露的情感越抓越紧了。
“你好乖。”
他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哄得流连神色迷离。
“我一直很乖的。”
“那你跟我过来。”
新月像是一把烧红了的镰刀。
笑眼弯弯蓝衣人牵着痴痴的少女登楼,一步一步走向那幽深的长廊,两侧的厢房门口是彩色风车在旋动。
“哗啦——”
郦药师一把拉开格子门,牵引着小药童入内。
他握起一柄木梳,嵌入少女的黑发后仔细梳理,嘴唇贴上她那粉/嫩可爱的耳垂。
“你的皮肤已经红透了,像水蜜/桃一样香。”
她感受着耳畔的呓语,呼吸紧凑。
“你知道吗?这种亢奋的状态可以永远持续下去,你的师傅郦御风……呵呵呵也就是现在的我,就在这炼化半妖的路上。可是他……咳。”
蓝衣人已经强忍不住体内千丝万缕的“红虫”喷薄,它们从七窍往外流溢,探向少女的身躯。
“他的心不在这里。”
郦御风要断嘴角的“红虫”,鲜血滴在流连的肩头。
“你很好,为我唱了……是为他唱了三天三夜的招魂曲!”
郦药师爆发出疯狂的笑声,搂住小药童盯着她的双眼说出那神秘古老的咒语,末了舔了舔她的鼻尖。
“我喜欢单纯的人,你想看看血色境界吗?”
这声音分明是属于无极女皇的。
动情的少女只觉得浑身燥/热,朦胧中仰面凝望那张俊逸的脸庞。
“想看。”
她说罢闭上双眼。
“呵,千依百顺的身体,真爽。”
郦药师笑着吻上小药童湿润饱满的嘴唇,密密麻麻的“红虫”顺势蔓延开来钻入少女的眼耳口鼻,用力往下渗透。
怦怦,厢房一闪一闪,仿若一颗猩红的心脏。
大风刮过沙丘,李太玄在苍凉的大漠中踽踽独行。
又是一个黄昏时,他找到戈壁滩休息,一边啃着干粮一边看斜阳。下沉的火球散尽了气焰,地平线抛起一道黑幕,裹上几颗星星升到半空。吃饱喝足的少年背靠乱石,困意来袭时,耳边响起熟悉的“嘶嘶”蛇语。
“青儿。”
李太玄闭上眼睛呢喃,手握着嵌有她骨头的玉佩,轻轻抚摸。
“你就这么想我啊?”
少年扬起嘴角,他感觉到佘青青正用指尖戳他的脸颊。
“是啊,一直在想都想疯了。”
“傻瓜。”
李太玄一把捉住佘青青的手,声音闷闷的。
“叫玄哥。”
睁开眼睛时,李太玄站在落花城老屋外,手里正拿着杵在舂香料。左侧是已经串好的牛羊肉,右边的小板车上堆放着木头架子,这显然是准备到集市上去卖烧烤啊!
“玄哥。”
身后传来似水如歌的呼喊,李太玄微微一怔,回头望见噘嘴的佘青青。她面前散落着一堆柴火,双手握斧柄却迟迟不肯抬起来,身子晃晃悠悠的分明是在撒娇。
“好累哦。”
李太玄见状只是傻笑,上前去把活儿接过来,嘴里哄着。
“那你去磨孜然,粗活累活交给我做就行啦。”
佘青青高兴地一把抱住眼前的男人,点起脚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乖乖舂起风味十足的粉末来。
“玄哥,我们卖多少钱好啊?”
“第一天大酬宾啦,让大家免费尝尝。我对我们的手艺很有信心,只要大家爱吃就会帮忙一起定,到时候选中间价位再长期做下去。”
“那就听你的。”
李太玄痴痴看着佘青青,心里只觉得甜蜜,嘴里碎碎念着。
“她叫我玄哥欸,那我叫她青妹?哎哟喂怎么这么肉麻……”
“玄哥,做这个也好累哦。”
李太玄眉里眼里都是宠溺,轻声道。
“那你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就行啦。”
为人妻的佘青青带着若有似无的媚态,坐到一旁看李太玄忙里忙外,时不时指挥几句。
男人忙得大汗淋漓,劈了整三捆木柴扔进板车,又把肉串和香料封存好送上去。正准备装酒和土碗时,感觉肩膀一沉,不禁笑出声。
“你好粘人啊。”
原来是佘青青从后面搂住了李太玄,身体正在慢慢往上攀。
“背我嘛。”
“又要背你又要推车会很难欸。”
“我不管,想办法。”
李太玄想了想,坏笑着挠挠通红的耳根,转身面对可爱的妻子直接吻了上去。唇舌相融,亲热着便躺倒在板车上了,男人顺势掀起一块长布遮住他们的深吻。
“现在没力气闹了吧?”
“唔……”
“好好坐着。”
他以蜻蜓点水一吻结束了缠/绵,给佘青青掩好长布,又弯腰一抬把手。
“呀。”
“走咯!”
李太玄心情大好,唱起落花城古老的歌谣,凝望着欣赏的姑娘推车上集市。那里燃着篝火,有一大群男女老少和妖精鬼怪,大家都等着他一边卖烧烤一边说说穷追不舍娶青蛇的故事。
翻越沙丘最是困难,李太玄咬紧牙关,猛地上去。
“你不累吗?”
“我开心!”
男人抱着心上姑娘往下冲,纵然失重感快要把他们撞碎,也无所畏惧。李太玄和佘青青,此时此刻化作漫漫黄沙也好啊!
“李太玄!慢一点!一上一下的不累吗?”
“我喜欢你啊!”
李太玄喜欢佘青青。
阳光正好,眨眼便是数载春秋。
佘青青搅/弄着竹筒里的糯米饭,看它粘/稠一闻又格外香甜,忍不住用竹签舀出一点放到舌尖。
李太玄正在搭竹签准备制作风筝的骨架,看到佘青青在那儿偷偷尝浆糊,强忍笑意故作严肃道。
“师傅,我们的计划是什么来着?”
被抓包的佘青青低下头,小声道。
“给爱青做风筝。”
“风筝还没做好,你都快把浆糊吃完了,这合适吗?”
“不合适。”
“不要逃避,看着我。”
李太玄故意等到佘青青抬头,然后吻上那还沾着米粒的小嘴,浅尝即止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大吃特吃。
“那,我们只偷吃这一口喔。”
他说着望向妻子微微拢起的腹部,侧脸贴了上去,笑容更加灿烂。
“李爱青,我是你爹啊。”
“刚刚是爱青想吃,我才偷吃的。”
“你娘太会狡辩了,该罚。”
他又作势想要亲吻可爱的她,却见佘青青眉目一动。
“白头发……”
她的指尖伸向他的发丝,想要扯掉那一根银丝。
“嗨不用,不用,扯一根长十根呢。”
李太玄抱住佘青青,声音是笑着的,目光却越来越沉。他已经年近三十,眼睛长出细纹,胡子拉碴的了。时间会在人身上刻画出痕迹,对妖而言只是一种存在,他们的不同终将显露在生离死别上。
终将如此。
瘦骨嶙峋的老头躺在床上,要用尽全力才能提起下一次呼吸,他嘴角噙着笑意凝视着坐在床边的她。佘青青依然白璧无瑕,清浅的双眸微微闪动。
“师傅,你要把我美死了。”
她慢慢伏身,脸颊靠在李太玄身上。
“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啊?家里有很多事情要做的,爱青有心上人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阿玄,不要走,你不要走好不好。”
心口被泪水浸湿,李太玄温柔地捋着佘青青的黑发,笑意渐浓却是眼眶泛红。他终于哽咽出声,紧皱眉头叹道——
“这已经是极限了…创造这么好的梦,谢谢,但是我要去找真正的她所以不能耽溺于此。”
泪水滑落浸湿白发,手中青丝全是幻象。
李太玄沉吟蛇咒,亲眼看着幸福的日子瓦解,挚爱消散成灰烟。
苍茫的沙丘之上,一轮明月正黄。
早已深陷流沙的少年蓦地睁开双眼,凝目沉声道——
“出来吧,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