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难受,也得回到现实,夜已渐深,常珏走到掌柜面前,掏出一些碎银,道:“掌柜,要一间房。”
“一间房。”
一个青年的声音接而响起。
常珏吃了一惊,抬眼,便看见一个黄衫青年,站在他半步之前,扭过头来,同样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这青年风尘仆仆,衣衫单薄,腰间坠着的一把古剑似乎已经能算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他不仅衣衫单薄,人也单薄,从他那张苍白的脸上,常珏能看出饥饿、疲倦、苦寒和贫穷。
但却看不见憔悴和羸弱。
就像是荒漠中的一颗胡杨树,纤细,黯淡,却坚韧倔强。
他方才根本就没看见这个青年,一转头,对方竟能奔至身旁,与自己并驾齐驱。
真是好快的速度。
掌柜看了看这两人,为难又小心地道:“二位客官......小店如今只有一间空房,我看二位客官要不然......”
“给我!”那青年先而道:“我先来的。”
常珏道:“我的声音先到,理应算是我先来吧?”
青年咬着唇,瞪着他,道:“我快你一步,应该是我先!”
“快一步有什么用?”常珏道:“你不跟掌柜开口,谁知道你要住店?我先问了,房间当然该归我。”
“二位客官......”掌柜小心翼翼开口:“小店的房间也不算小,二位挤一挤,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我叫伙计在屋里多备一份被褥......”
“不行!”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那青年愤愤看着常珏,陡然之间,向他一掌劈来。常珏见对方面色不善,早已做好了防御的准备,他双臂合十,激荡的真气瞬间将这一掌的力道抵消,手肘一转,反成攻势,一拳如电挥出,直扑对方面门。
面对这看似简单的一拳,那青年却脸色大变,双掌一封,格挡肋中,竟是恰好将这一拳挡下。
拳掌相交,对方虽然勉强挡下,却是不由自主后退了数步,手掌隐隐发疼。
常珏惊讶地看着青年,却不完全是因为对方挡住了他的一拳。
这一拳其实并没有普通拳头直进直出的准头。其中这招,呼过来时看似直扑面门,待对手对脸部做好防护,才发现拳头竟砸上了肋中曲骨。虚中有实,虚实相辅,令人左支右绌,措不及防。乃是六合门独门拳法,并不为外人知晓。
除非对方知道这门武功,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用准了对策!
那青年左手五指成爪,向他肘端抓来,常珏想也不想,身体意识快于脑子,右手上撩,竟在电光火石之间以五指紧扣住对方曲起的手指,靠身体的优势将其强行掰至上弯。令对方招式之间,力量骤失。
他的身体意识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对方招式的攻向,轻而易举就用出了准确方法将其破除。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宛若行云流水,堪称完美。
那人深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看向他:“你......你是......阿珏?”
这声“阿珏”令常珏整个人呆滞,他抬头,再仔细看了看这青年,整个人便浑似被一道惊雷劈裂了天灵盖。
常珏忍住了自己的惊讶和疑惑,尽量平稳了自己的声音,试探道:“安黎?”
看这张脸,这不就是初霁山上,整天被原主欺负的那个小孩吗?
“是我!”
对方脸上皆是欢喜与激动,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常珏看他一眼,转向掌柜面前,开口让掌柜为他登记房号。
另一个刚才还在争抢房间的人不开口,掌柜当然应声照办,待伙计招呼着要带常珏去唯一那间空房前,常珏回头看了安黎一眼,道:“走吧,多年不见,若有什么话,等进了房你再跟我说。”
安黎回过神来,立即跟在了常珏身后。
跟安黎从小玩到大的是原主,又不是常珏,他虽然取代了原主的身份,但却没法将自己当成原主来看待,面对安黎,其实并没有什么寒暄的话可讲。只是安黎单方面地说着,常珏偶尔回应一声。
跟满心只有复仇的原主不同,安黎跟他,多是聊些童年时的趣事,与这些年周游各地时的见闻,不知不觉,他就说到了深夜。
这安黎应当在外面赶了不少路,看他支着脑袋昏昏欲睡,常珏便让他先去休息,自己则在床边,打坐调息了一夜。
......
这日,常珏思前想后,直到中午,才终于鼓起勇气,去敲云丹枫的房门,却发现云丹枫早已退房,随那群回生谷弟子走了。
他立即前往回生谷找人,而安黎时隔多年,难得找到他,自然也是跟着他一路前往。
常珏按着当初的记忆,来到当年云丹枫被回生谷谷主安排的房间,想着他这些年应该一直都住在这里,谁知才刚靠近窗前,就听到了屋中传来一个老者的怒喝:“什么?你再一遍?”
任江湖上的谁听了,也无法相信,这样含着暴虐与残戾的声音,是来自那个以宅心仁厚美誉四方的回生谷谷主。
随后是一声女子带着颤抖与害怕的哽咽:“云公子轻功实在是太......上一刻还看见他在面前的,结果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屋中响起一阵瓷器碎裂之声,似是被人泄愤一般狠狠砸在地上。
“废物,你们这群废物!一个大活人,你们都能跟丢了?”
“弄丢了枫儿......你们可知要如何谢罪??”
“谷主饶命!谷主饶命!”
那两个侍女一下一下磕着头,哪怕头破血流了也不在乎,因为她们都知道,比起这点皮外伤,谷主的暴怒下引发的惩戒,才是最令人胆寒的存在。
常珏怔在原地,将伸到门前的手渐渐挪了回来。
云丹枫失踪了?
还是......逃跑了?
是因为在回生谷的可怕经历而逃吗?若真是因为如此,为什么早不跑晚不跑,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跑?
难道是因为......他?
不知想到了什么,韩长崎却是渐渐平静下来,坐回太师椅上,手撑着扶手,悠然一笑。
“逃?你能往哪儿逃?”韩长崎喃喃着,脸色陡然狰狞起来。
底下有人试探道:“谷主......要不然,我去带人把云公子找回来?”
刚才还心急如焚暴跳如雷的韩长崎此时却一反常态,毫不再意地一挥手:“不必了。”
“噬心蛊一旦发作起来......他就是爬,不也得乖乖爬回来?”
常珏在门外听着,越听越是心如刀绞。
噬心蛊......他给云丹枫下了噬心蛊......怪不得,他敢在仅有两个武功平平的侍女看着云丹枫的情况下,让云丹枫出门。
常珏已经无法准确概述自己现下的心情。
其实愤怒,也并没有很多,韩长崎这种人,做出再禽兽的事,也不会让他惊讶。此时他心中的感觉,更接近那种如湖中沉石一般的压抑憋闷,心中一方地处无法自抑地下沉,直到痛至窒息。
失神没多久,他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云丹枫呢......云丹枫现在......在哪儿?
他得找到他!
他必须找到他!
他在前面没头苍蝇地乱跑,直往回生谷外奔去,安黎连忙喊道:“阿珏......你怎么突然......别跑那么快啊!等等我!”
他在这座城里到处乱跑,专往云丹枫可能去的点心铺,首饰铺找。又突然想到,云丹枫此次,恐怕会刻意避开所有人,于是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目的地地乱找。
直到他在首饰铺看到一个人。
徐斌林不甚满意地看着首饰铺里男子的配饰,连着好几家铺子,最近都没什么新鲜货,送给云丹枫肯定难博美人一笑。又突然沮丧地发现,就算自己将再好的给他,都不可能得到云丹枫真正的笑容。
“小枫在哪?”常珏将他从首饰铺里拖出来,揪着他的衣领,质问道。
“我怎么知道。”徐斌林不高兴地敷衍着他。
“回答我!”常珏怒喝:“你这人一向功利,为了那点破积分,就恨不得跟裤腰带似的栓在小枫和男主身上。他不在你身边,你还能这么悠哉悠哉,肯定有古怪!”
“是又怎么样?”徐斌林挑衅地看着他:“每次我要赚积分,都是你这个家伙突如其来冒出来从中作梗,安的什么心?为了抢我积分,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霸占了男主不够,连反派你也想一块收了?我告诉你,我受够了!”
常珏勃然大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拎着他衣领,照着对面这张讨嫌至极的脸,一连抽了三下。
“白痴!傻.逼!蠢货!!!”
徐斌林被他打懵了。
他瞪着眼,刚想发难,对着常珏时,却不知怎的,全身的勇气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抽光了似的。
不可置信地捂着脸,憋了半天,竟只憋出了一个毫无力道的喃喃:“你疯了吗!......”
常珏道:“我不是疯了,我是清醒了。而你,直到现在都没醒。”
“你说不说?”
徐斌林仰着头,不以为然地瞥了一眼他,别过头去。
常珏突然掏出他那把已经很久没有开过火的武器,“嘡嘡”几下,利落上膛,随即指向天际,手指向内一叩——
“砰!”
枪声扰乱了归鸟的行程,空中鸟雀顿时都在惊骇乱飞,叫声不断。
常珏执枪的手前指,将还冒着热气的铜质枪管对向了面前之人的一只眼睛。
逼迫上来的枪口使得徐斌林不得不将眼睛闭上。
可是仅凭一层薄薄的眼皮,就能挡住这件东西的威力吗?
常珏的声音冷地就像一块冰。
“你说不说?”
“说......我说!!大佬!别这样......当心这玩意儿走火!”
徐斌林浑身哆嗦,肝胆俱裂。
安黎全程一直安安静静地看着常珏对徐斌林的敲打和诘问。他跟原主一起长大,在他的记忆里,原来的那个常珏便是个脾气极臭、心狠手辣的主儿。是以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只是对着常珏拿着的东西,不免多出了几分好奇。
常珏放开徐斌林,徐斌林顾不得整理被揪乱的衣服,就老实道:“云丹枫他去了......无念庵,就是那个魔教分舵的藏身之处。”
“无念庵......”常珏喃喃念着这个名字,骤然暴怒起来:“你说什么?他去了无念庵?!”
“你难道不知道原著剧情吗?不知道原著里云丹枫那次入无念庵,遇到些什么,之后又遭受了什么吗?你怎么可以......”
更何况云丹枫还中了原著所没有的嗜心蛊,若落入魔教人手里,不能及时服用专门延缓的药,蛊毒发作起来......常珏已经不敢想象。
魔教那群恶人可不会因为云丹枫蛊毒发作时的痛苦模样而放过他,极有可能就此想出其他花样来折磨他!
徐斌林事不关己地道:“他非要去,我敢拦吗?”
“若不是你告诉了他,小枫又怎么会去那个地方?”
常珏怒喝:“他深入死地,于你有什么好处?你不是最怕他离开你的视线吗?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
“我又不傻,我去那里干嘛?”徐斌林愤愤道:“那个地方那么危险,我要去了,说不定小命都得搭进去。反正云丹枫再怎么样也不会死,魔教的人哪次不是不敢杀他?与其陪他冒这个险,我还不如等他被魔教的人抓住后,静待时机,在那群人看守他看守地最松的时候,出其不意,在他面前来一出英雄救美,将他救出生天!”
徐斌林还颇为洋洋得意:“正所谓患难见真情,他在魔教人手里呆那么久,一路都在被折磨被虐待,突然天降救星,到时恐怕都不知该对我多感激涕零。这叫策略,你懂不懂?”
“策你妈的略!!!”
他像扔块破布一样,将徐斌林弃掷一边,掉头便往云丹枫所在之处奔去。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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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你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