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膳房离开,观中长廊幽静,苏雪走在其中,神情半掩于丝缕晦暗里,檐边零星曦光倾落至脚边,素色的道袍摆染着婆娑光波。
【这小道姑心里倒是弯弯曲曲,好一招一石二鸟的送膳计,一来如愿让你离开,二来又让你在这道观里面慢慢找目标所在的正殿,等寻到了正殿说不定人去楼空,那些话…咳咳,怕是早给忘了。】讨厌鬼摸着圆溜毛绒的下巴,认真分析其中的精妙处。
【她没想过。】苏雪提着食盒,走在幽深廊道中,在讨厌鬼听自己头头是道分析被推翻想要问之前,她淡声提示道:【能被你一眼看透心思的小姑娘,心里能藏这些?】
讨厌鬼压着眼角,不自觉点了点头。
是这个道理,就连那种迫切想要赶人走的神情都掩饰不了,直堂暴露在人眼里的小丫头,怎么会想出这么绝妙的计划。
挺立于院中的桃树蓓蕾有风细抚而过,交错相触间瑟瑟作响。
见宿主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蒙头走,讨厌鬼还在思考怎么找正殿,或者劝劝干脆去别地偷闲,就眼睁睁看着苏雪拐了几个弯,径直站在了一扇门外。
不用开口问,讨厌鬼听到里面似有若无传出了低诵什么的声音,深觉宿主是不是自带了什么寻路导航。
人生地不熟,九曲回廊里,还真就找到了目标所在地。
苏雪抬手,用食盒一面碰了碰紧闭的殿门。
声音静了瞬间,无尘子阖上的眼睁开,清眸轻斜,望向身后,门上由光投上一道身影,高挑窈窕,转念既已知来人是谁。
似怕她太专注没听见般,那木间的碰撞再起,外头传来懒洋洋哑质感的女声,“小师傅,在不在,我来给你送膳。”
尽管没瞧见面,听着声音就能想象得到,此刻想必是眉眼舒展微扬,笑意盈盈的样子。
意识到在想些什么,无尘子思绪戛然而止,视线自殿门收回,跪坐在蒲团,湛澈的清眸看向殿上,半响才站起身,折身去开门。
门自内开启,眼前空无一人,先映入眼帘的是枣红食盒,倚靠在旁的女人侧眸看她,长睫下的凤眸缀着微芒,如水波潋滟,“小师傅可真真是叫我好找,好等啊。”
无尘子唇线微掀,一如既往的温和,“劳烦苏施主了。”
话落,她伸手去接眼前的食盒。
不想拿着的人往后退了些许,无尘子顿了顿,芊长手指顺势往前几分,等到一来一回,距离相近,她才抬眸,看着笑味盈眼的女人,温和的眉眼涌现丝缕无奈,“苏施主,莫要戏弄贫道。”
“这怎么能叫戏弄。”苏雪摇着首,举着食盒的手垂在身侧,她靠着殿墙,“我是在叫小师傅用膳,要是给了你,怕是等会一同提进正殿。”
无尘子眉间有异色辗转即逝。
苏雪唇畔微扬,给她一语点破,“等这膳食当真进小师傅肚子的时候,不知要等何时。与其这样,还不如由我来拿着。”
无尘子沉默了片刻,在眼前人没有丝毫退让的视线下,终是合上了殿门。
“苏施主有心了。”
等她再去接,苏雪脚下打了转,道摆飘飞,绣金线的红鞋若隐若现,空中的食盒与人擦肩而过,平稳地落在身后。
在无尘子稍稍诧异的目光中,苏雪右手自热而然地握上了伸直的手。
指肤一触即退。
苏雪顺着往上,叠着单薄的道袖,把纤细的手腕一同握在掌心,盈盈笑语:“还不行,方才忘了告知小师傅,食盒里面有一份是我的,所以还要麻烦小师傅,与我一同用早膳了。”
“……”
无尘子抿唇,“贫道知道了,在此之前,还请苏施主放开贫道。”
像是得到了想要的,女人垂眸看了一眼握在掌心中僵滞不动的手,没有再多做纠结,轻然松开,抬步往前走。
“方才走过长廊时,我见桃树下有石桌椅,那处有阳有风,风景宜人,是个好地方,我们就在那用膳吧。”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没听到身后的脚步,苏雪停下往回看,清丽妹雅的眉眼漾着笑。
“小师傅快些,我在等你。”
无尘子羽睫敛落,手拢进道袖中,抬步跟着前方那道身影。
屋檐侧倾泻而入至长廊的曦光在门窗墙上描出两道影子。
慢慢相融于一处。
…
桃树下石桌上摆放着揭开的食盒,用木碗装着的清粥被人端放在素雅温和道姑面前。
无尘子只是看了一眼,清眸就落在了对面人身上,含着并不迫人却清晰可见的询问。
为何食盒里面只有一份吃食。
“许是我那份忘了放进去了。”苏雪单手支着鬓角,有青丝轻缠在修长洁净的指骨上,一派无辜纯良之色。
无尘子唇微掀。
“谁叫那时,我想着的都是小师傅。”苏雪看着她。
一句话,彻底堵了无尘子要说的话。
清眸正因刚才察觉之事,不偏不倚地凝视着她,把那女子的一颦一笑一丝不落,尽收入眼底。
笑眼连波,好不暧昧。
放在腿上的手骤然浮现一股不属于她的力道,不轻不重,搅迭着道袍,恰恰好整腕拢住。
垂下眸子,静静看着清淡的素粥片刻,无尘子叹了口气,“这膳苏施主吃吧,贫道不用了。”
哪里有饿着肚子看人用膳的。
“那可不行。”苏雪一口推拒,“这可是小师傅那小师侄亲自指定要送来给小师傅的,半道要是进了我的肚子,像什么话。”
话语刚落,苏雪凤眸瞧着她,“小师傅要真怕我饿着,那就更要快些用膳才对。”
无尘子微愣,不懂其意。
苏雪笑而不语,“没什么。”
无尘子并未追问,只当是看完她吃完,一会折返去用膳。
两人僵持了一会。
在眼前女人略带催促的笑眼下,无尘子败下阵来,垂目端起盛有清粥光滑的木碗,慢慢抬勺,清粥抿入唇中,静怡无声地吞入肚腹。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疾风,一旁的桃树繁叶摇曳,零零落落飘下几片绿叶,落进揭开的食盒上。
苏雪见无尘子不再推迟,正安分观她用膳,细细看了几眼,眉悄然蹙起。
等无尘子要掏第二勺时,木勺柄中间赫然出现了连根长指。
对上投来的惑眼,苏雪抿唇,“我想着,小师傅可真是好养活。”
无尘子微顿。
“小师傅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趁着她还没开口,苏雪先一步打断了她说那些大道理。
意识到问题所在,无尘子话语比起平时慢了许多,似正在斟酌,“苏施主…”
反复思索的模样,倒是让逼问的女人先一步笑了,在她眼中,这像极了绞尽脑汁,只为想要安慰她这个厨艺差劲的人。
差劲到连碗清粥都煮不烂,需要咀嚼多次才能下咽。
这么想着,苏雪夹着木勺的手微紧,从无尘子手里夺下,清粥丝毫未撒的移至身前,挑眼笑问:“小师傅,莫不是以为这是我做的?”
觉察话语中不同她想的意思,知晓自己想岔了,无尘子清眸掠过一闪而逝的窘色,“苏施主,贫道…”
余下的话还没有说完,唇齿间轻柔地闯入一物。
磨平粗粝菱角的滑润木勺蕴着淡淡的温度,抵着软烂清甜的粥米徐徐入口。
不知经过什么处理,那半硬的米粒此刻像是要融化在舌尖。
清风拂过,青丝与素雅道袖一同在空中晃动,曲腰前倾而来的女人眉眼清艳,婆娑斑驳的曦光自枝叶间落在她身上,嗓音低哑:“小师傅可要记住了,这才是经过我手的膳食。”
各方面。
…
几经波折吃完早膳,无尘子面色无异,只道:“苏施主快些去用膳吧。”
苏雪神情倒是微微变了,不过怎么看都有点揶揄在内,“小师傅不用着急,在刚才,我就同小师傅一起用了膳,现在,已经填饱了。”
“有的时候,不仅仅只有吃食可以抚平饥饿。”苏雪意有所指地说着。
无尘子蹙眉,细想是何种东西可以替代,电光石火间,突然忆起,用膳时,她一直盯着她看。
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
有的时候,不仅仅只有吃食可以抚平饥饿…
无尘子握着提盒的手一紧。
感觉到身边人的沉默,苏雪眼角眉梢的笑肆意了一些,双人拢着袖,轻轻松松跟随上她没有刻意放缓的步伐。
倒是没有她想的那般死板不懂。
接二连三被撩拨,估摸是烦了这等轻浮之人,无尘子提着食盒闷头走了一段距离,等到隐隐能见正殿,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人一直跟随在侧。
收敛多余的情绪,无尘子反身,清眸明澈,温声对同时间停下步伐看着她的苏雪道:“食盒的事情苏施主无需多虑,贫道一会送回膳房,苏施主伤势未愈,还请回房休息。”
明眼人都能听出这是下逐客令了,偏偏苏雪仿佛一无所知,有几分幽幽地说:“我还以为小师傅已经把我忘记了。”
无尘子唇微微抿紧,“贫道方才想事太专注,并不是有意忽视苏施主。”
“我知晓。”摆了摆手,苏雪笑笑,“况且,哪怕小师傅是故意的,我亦不会为此生半点气。”
无尘子唇线泛白,错开眸,望着远山云雾,“是苏施主大度。”
“那我就不打扰小师傅了。”
无尘子抿直的线稍缓,唇点淡粉,面容素雅,温和道:“苏施主客气了。”
这心态性格,不得不说,多多少少叫人想得寸进尺,看看所谓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望着明显松懈的道姑,苏雪点头示意过后转身,又突然想起什么般折身,似没有察觉骤然气息微乱的人,蹙眉苦恼地开口:“话说起来,还有一事需麻烦小师傅,不知道小师傅可不可以…”
犯愁的目光落在身上,无尘子羽睫微颤,顺着话说:“苏施主但说无妨,只要是贫道能帮能及之事。”
不知道是错觉与否,有几个字咬得又清又重,并不明显,听在苏雪耳朵里确实有细微差异。
不知是为了提醒她不干越轨的事情,还是那些不容于世的事情。
苏雪压下笑,故作正经,“小师傅请放心,这件事小师傅肯定是能帮能及的。”
在无尘子宽和明镜般的眸中,苏雪一字一顿,字正腔圆:“我想,再借小师傅一身衣袍。”
…
听着升腾的讨厌值,讨厌鬼直呼好家伙,总算再次欣赏起世界人设。
对待循规蹈矩,心有清规戒律的目标,这不就是现成惹火点吗,换个暴脾气怕是要当场劈了这得寸进尺,轻浮疑似不轨的人了。
它终于有几分对目标的放心了!
目前看来,不管怎么样,目标不浮不躁,不进不退,静至原地,这还能被攻略,就离谱了好嘛!!
妙啊——
拖着长音讨厌鬼赞叹一波。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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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0 章 第一百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