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宫涵泽疑惑的声音,乔夕月摸出了打火石。
那一小根乌木沉香早就已经熄灭,只留下一小截还捏在她手心里。
点燃后,就看见宫涵泽盯着的是一只趴在石壁上的甲虫。
那是一只巨鳌甲虫,比普通甲虫大了许多,一对巨鳌刮蹭在石壁上,发出刺人耳膜的“咔咔”声。
而且甲壳厚实坚硬,黑的发亮还隐隐透出紫色的光晕,一看就厉害非常。
“这是?”乔夕月看清这只甲虫之后,心脏猛地跳了几下,说:“天朔的巨鳌甲虫?”
“应该是,只不过已经进阶了。”
宫涵泽并不懂得蛊虫的进阶,但他知道邬家的本命蛊是灵蛊。
另外还有一种护卫蛊,就是巨鳌甲虫。
当宿主受伤严重时,巨鳌甲虫就会出来护主。
可现在这个小家伙在这里,难道说邬天朔遇险?!!
乔夕月心急如焚,就要过去查看。
宫涵泽却一把拉住她,说:“等等,你看看甲虫的鳌。”
乔夕月把手里的木条又举高点,才发现巨鳌甲虫在石壁上刮蹭的,好像是个箭头。
而箭头所指的方向……出口!
如果说邬天朔有什么执念,那必定是乔夕月无疑。
宫涵泽身为
男人,最了解这种心情。
所以他一把拉过乔夕月的手,将她带到怀里护住,说:“快走。”
“可是他……”
乔夕月还想说些什么,已经被宫涵泽拦腰夹起来,朝着甲虫所指的方向飞奔而去。
邬天朔既然不想现身,却又留下了这么明显的线索,那就证明时间紧迫。
宫涵泽沙场浴血,经历过数不清的死里逃生,最明白时机的重要之处。
若是他一个人还可能会留下探究一番,可是带着乔夕月他半点不能冒险。
乔夕月手里的小火把再次熄灭,周遭一片黑暗,却又显得分外热闹。
四面八方都有蛊虫围追堵截,而且不知道脚下的路什么时候又会出错,自然是分秒必争。
直到空气中有一丝细细的风吹过,伴着雨水的味道传来,两人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等到真正迈出百虫窟,宫涵泽将乔夕月放下来,才发现她已经昏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这一路太颠簸,乔夕月的身体吃不消了。
又或许是因为身上的灵蛊反噬和癌症的发作,让她疼痛难忍。
也有可能是因为邬天朔的拒而不见,让乔夕月的心里难过又自责。
宫涵泽横抱着乔夕月,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天边已经显出淡淡的青灰色。
若不是阴天,想必已经是天亮时分。
“天朔!”
宫涵泽朝着某一处大声的问:“你若是在附近,就出来见我吧。月需要你。”
除了树叶的沙沙声,周围安静一片。
曾经使人闻风丧胆、谈蛊色变的百虫窟就在身后,又仿佛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
可宫涵泽知道,这绝不是因为他们幸运,也不是因为百虫窟徒有其名。
很可能是因为邬天朔,因为他在暗中默默地守护着乔夕月,所以才能如此顺利。
这个男人对乔夕月用情至深,绝不少于自己半分。
因为不确定邬天朔的确切位置,宫涵泽只能又喊了一遍。
这次话音刚落,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就转出一个人影。
黑色的外袍长可及地,大大的兜帽几乎把整张脸都遮住。
他一只手扶着树干,一只手捏着兜帽的下檐,似乎有一股热切到藏不住的目光正朝着这边看过来。
宫涵泽却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相认。
眼前的人如果是邬天朔,那他的身形骨架也变的太多了。
从前的邬家大少爷是个小矮子,十五六岁了还是个发育不良的小小少年。
这一点倒是和现在的铭夏很像。
被乔夕月治好之后,个子猛地窜高。
那时候的邬天朔就好像是拔节抽条的小树苗,一下子高了许多。
却也显得越发的清瘦单薄,是个很好看的大男孩。
一笑起来,更是灿烂如骄阳,俊美无匹的少年郎。
可是现在,一身黑袍显得暗涩阴郁,挺拔的身姿估计比宫涵泽还要高上一节。
这……
男人二十多岁还能再长高的吗?
而且还是拔高了一大截,身形也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宽肩窄腰、带着几分英武强悍的气势!
少年之资完全褪去,长成了伟岸英武的天神战将!!
“师叔,念儿可还好吗?”邬天朔先开口了。
只是他嗓音沙哑粗砺,听起来很是难受。而且说一句话,就要低头喘上两口气,好像肺部不适。
宫涵泽这才确定是邬天朔无疑,抱着乔夕月快步走过去,沉声道:“你竟然在这里?你可知道,她有多担心你?”
“知道。”邬天朔垂着头,视线从宽大的兜帽下面定在了乔夕月的身上。
沉沉的看了片刻,才又开口道:“就是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才隐匿在这里。”
“可你又知不知道,她……”宫涵泽声
音一下子哽住了,重重的喘了口气,才道:“她时日无多。”
“知道,可我一直没有找到可以救她的办法。”
邬天朔慢慢地伸出手,黑色的衣袖从手背上滑落,露出了那一条狰狞恐怖的伤疤。
然后他将那只手举到宫涵泽的面前,说:“我变成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一身是毒。我救不了她,更不想让她为我担心。所以、所以我宁愿让她以为我死了。”
邬天朔能给予的,全部的、毫无保留的都给了乔夕月。
他连本命蛊都没有了,还要拼命的闯百虫窟找寻治病的办法,最后落得容貌损毁、身形走样。
所以邬天朔不是不想乔夕月,也不是不想和她在一起。
哪怕两人一同赴死,他都心甘情愿的。
可邬天朔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一关,他觉得自己早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宫涵泽扫了一眼邬天朔手上的疤痕,给气的说不出话来。
他咬着牙默了片刻,突然把怀抱里的乔夕月往上一掂,凌空抛了起来。
乔夕月昏迷着,本来就消瘦轻盈的身子被抛起老高,轻飘飘的又往下落。
可宫涵泽却收回手,一副“我不管了”的样子。
眼看着乔夕月就要被摔在地上……
邬家大少爷终于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