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将军诧异看了一眼洛小满,又看了看她身后的相帅,待得相帅点头,他也应允了。
侍从将长刀递给洛小满。
洛小满的手有些颤抖,一步一步往洛叶彤的方向走过去。
深更半夜,这里却如白昼一般。
洛叶彤早就被两个兵卒押得跪在地上,她拚命挣扎也无用。
洛小满走过去,低声问:“洛叶彤,你我,也早该了结了。”
“洛叶彤,你为什么那么狠心?我汤经那么相信你,拿你当我的亲姐姐一般……为什么?你要给我下药?”
洛叶彤拚命摇头。
洛小满面无表情:“你与慎康德奸夫淫妇,天生一对,为什么你要伙同他骗我?”
“洛叶彤,我不恨他,因为他不值得。可我恨你呀。”
“洛叶彤,你动手除去那襁褓婴孩的时候,就没有一丝怜悯之心吗?”
匣子里的那颗头颅,是郅儿,她的郅儿。
她甚至还记得郅儿稚嫩的声音。
“娘亲,娘亲陪我玩。”
洛小满闭上眼,眼中涌出眼泪来。她用力举起手中的长刀,只是,刀尖碰到洛叶彤的脖子,她怎么都没办法继续下去。
她全身都在颤抖,她用力咬住自己的胳膊,越来越用力,可还是止不住颤抖。
相帅快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抚摸她的脸,低声说:“小满,不要强求。”
洛小满哭得不能自抑:“我恨她……可为什么,我就是不敢下手?我应该要报仇的啊。”
相帅握住她的手,继续说:“小满,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手气刀落,另一只手还附在洛小满的眼睛上。
洛小满没有睁眼,可喷涌的血溅在她的脸上,鼻子上,嘴唇上。
她心内一片荒凉,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痛苦。
郅儿,你的仇,直到这一生,娘亲才给你报了。
洛小满呆呆傻傻,相帅将她扶进屋里坐了,她还不是很能回过神。
慎康德与洛叶彤,就这样死了?
是梦,还是真的?
洛小满伸手看自己的手,这几日的忙碌,手上长了薄茧,又痒又疼,还有血迹。她的手还在不自觉的颤抖,可一切的一切都显示,这是真的。
没有快意,只是她也渐渐趋于平静。
眼前是相帅和汤浩渺关切的目光,她努力扯出一个笑来。
见她神情好了些,相帅才走出去。
周将军在隔壁间,他们不知道在商议什么东西。
汤浩渺问:“表妹可好些了?”
欲言又止,他有太多的疑惑了。
洛小满点点头,目光看向门外的天空,茫然般的喃喃自语:“京城……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他们,还好吗?”
夫人拎着茶壶走过来,给洛小满到了一杯水,面色冷冷的坐在一旁,似还有隐隐的怒意。
洛小满犹自未觉,依旧自语:“怕是该要启程了吧。”
夫人忍了忍,方问:“你到底是何人?”
洛小满这才回过神来,冲著夫人展眉一笑:“嫂嫂。”
第二日一早,相帅身边的侍从过来,让洛小满与汤浩渺收整行装,他们要回京城了。
洛小满问:“只有相帅和我们吗?周将军他们不去吗?”
侍从默然的摇摇头,并不多说。
待得夫人来接二人的时候,洛小满蹙眉问:“嫂嫂,你也要去吗?”
夫人依旧是淡淡的:“他去哪里,我自然是要跟着去哪里的。”
汤浩渺连忙说著:“可是夫人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坐胎不稳,不大适合出行。”
夫人抿著唇,面上亦是戚戚之色。
却没有像那夜一样,穿过小半座山,去到另一个庄子。只是绕了绕路,就见着一个小村落,已经有人在门口候着,等着他们。
百花和阿武立在一旁,见他们过来,欢喜得直跳。
百花立刻跑过来,一把抱住洛小满:“姑娘,姑娘,可把奴婢给担心坏了。”
洛小满牵着她的手:“我无事。”
今日的相帅,面上那些疤痕尽数都没了,清隽的面庞甚是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汤浩渺惊讶的指着他:“陆……你……你是陆家人。”
相帅冲他微笑点头,行了礼:“不错,我是陆家人,陆卓。”
“陆二郎。”汤浩渺瞪大了眼。
汤浩渺回头去看洛小满,见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连声问:“你早就知道了?”
洛小满颔首:“猜到了,那一天,我总觉得他很熟悉,便隐隐有感觉。陆家三位表哥,都有相似之处,相帅也有那种相似的感觉。”
陆卓哈哈大笑,伸手摸摸洛小满的头:“母亲和大哥的信里,时常会提起你。我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他回过头,冲夫人招招手:“阿喜,之前有所顾虑,不汤告知与你。这位是我表妹洛小满,已经与我三弟阿绥定亲了。小满,这是你二嫂阿喜。”
洛小满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挽住阿喜的胳膊笑起来:“我就说了,你是我嫂嫂吧。”
阿喜一脸惊愕,旋即嗔怒的看着陆卓:“你怎的,不早点告诉我?”
陆卓解释:“先前不能确定,待得调查清楚了,我手中事务太忙,也没能告诉你。”
阿喜再看向洛小满,便觉得这小女孩格外乖巧可爱。
陆卓的面容缓了缓,正视小满又问:“小满,我一直没能问你,你决定回京,不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在意吗?”
洛小满点点头:“陆家,才是我的家。”
陆卓的手放在洛小满的肩上拍了拍:“好,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定会护得你平安无事。”
洛小满扬起笑脸,环视一圈外面的人:“他们是你要带去的人么?”
陆卓点点头:“我此去是探路,更是看一看京城的情况发生到什么程度了。若非万不得已,是绝不愿调兵遣将的。”
若事情发展到必须要动用兵将的时候,便是天下大乱之日。两方夺权,只是博弈,受苦受难的却是百姓。
洛小满凝神看着远处,眯了眯眼:“没有万不得已,不会万不得已的。”
前世到那个程度,太子在与大皇子的斗争中折损不少羽翼,即便如此,也还撑了三年,才让三皇子一网打尽的。
如今三皇子的牌全部都打出来了,周将军原本该是三皇子的底牌,现在看来,只是幌子罢了。
而夏家。
洛小满敛眉,夏家与陆家联姻,是陆家最信任的家族之一。她不知真假,更不知深浅,只是如今看来,这夏家,恐怕是三皇子最后一张牌了。
陆卓带了一支五十人的轻骑,预备先行回京。
汤浩渺连忙指著阿喜问:“二郎,二少夫人也要跟着一起去吗?”
阿喜脸色微变,立刻上前说道:“汤大夫,我并非内宅妇人,我的功夫远在夫君之上,你不必担心我。”
陆卓从小不好武偏好文,因自幼被家人逼着习武,功夫底子也是有的,但与家中三个兄弟,是没法比。便是出门在外,他也是走了幕僚的路子,只献计做军师,不汤带兵上阵。
而这么多年,因他一个人流落在外,暗地里有多少的危机,是旁人根本不能想象的。除了身边跟随的侍从之外,便是后来遇到的阿喜,一直在守护他,保护他。
也正因如此,两个人心心相印,最后走到了一起。
阿喜面上露出哀求神色,让汤浩渺莫要再说。
洛小满一愣,原来阿喜身怀有孕,陆卓竟然不知道?不过也可以理解,阿喜的孕相瞧看起来,还不足一个月。这一个月,陆卓他们从北边赶回来,一路忙得不行。恐怕阿喜自己,也是到了这里停留下来,才知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了。
夺嫡之事迫在眉睫,陆卓与周将军日日关注著京城的动向,明明是太子的人,还要装作的三皇子一党,势必要万事小小,不容出现纰漏。阿喜哪里肯在这个时候,叫陆卓分心呢?
只在汤浩渺心里,什么事情都不如身体重要,他见着阿喜的样子,分明是连日劳累又气血两虚的感觉,若再赶路疲乏,恐对腹中胎儿不利。
他开口说道:“倒不是如此,只是二少夫人……”
“表哥。”洛小满喊了声,“昨夜我头疼得厉害,你不是给我洛针过的吗?那套针具,你是不是漏掉了?”
汤浩渺迟疑片刻,摇摇头:“并不汤,我昨夜就收拾好了呀。”
洛小满抚了抚胸口:“那便好,我记得那套针具,你是从来都不离身的。”
陆卓不明所以,回头看着阿喜:“阿喜,你不舒坦吗?”
还不等阿喜开口,洛小满便点头:“是呢,昨日见二嫂精神不是很好,想是这些时日太疲累了,没吃好睡好。不如一会儿,去药方抓一点药,弄一点成药给二嫂补一补身子。”
汤浩渺沉默片刻,也点点头:“观二少夫人面相,是气血不足之相,需得补一补。”
陆卓上前扶住阿喜,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有些懊恼:“是我不好,这阵子实在是太忙了。”
阿喜遥遥头,表示无事,又让他去清点人,只等著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