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康德握着手中的信,心内隐隐不安,为什么洛小满这么淡定?难道这信不是她写的?不可能,他见过她的字,与信上的字一样。
除非……秦翰林与陆家似乎没什么往来,但也说不定,毕竟陆家一向嚣张,秦翰林便是再清正,也有可能在陆家的强势压力之下,替洛小满做这伪证。
想到这里,慎康德招手喊来自己的随侍,让他去寻京城书院的掌院与副院,即便秦翰林作伪证,有掌院与副院在,不可能三个人都做伪证的。
洛小满,你想脱离我的手掌心?你做梦。看样子我之前是待你太好了,竟然对你这种人动了真心。这一次,我看你怎么逃脱!
李妈妈是忙前忙后,一壁喊了酒楼的掌柜过来问话,一壁想要清查酒楼的账册。
然而酒楼的掌柜,只是拿了一张复刻的契书过来,不甚恭敬的递上来说道:“东家小姐可以查,这契书上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十年的租约,咱们东家好不容易把生意做起来,可不作兴这个时候涨租子吧?”
洛小满看了看契书,是六年前签的,签字的人是白沛凝。一年八两的赁钱,白纸黑字果然是做不得假。
那掌柜见洛小满沉默下来,自认为是拿捏住了,脸上的不屑便更明显了:“东家小姐既然来问,小人等也不好怠慢,这店里的点心是上好的,只本店供应酒水,茶水只是一般,请小姐将就些。当然了,这茶水点心都记在店里,自不会问小姐讨要。”
百花要怒,却被禄儿一把抓住了。
洛小满淡淡点头:“你且去忙吧,若有事,我再让人唤你。”
掌柜拱拱手:“小姐这话说得……今日生意不错,小人实在是不得空一趟一趟的往小姐这里跑,这样吧,这伙计现下不忙,便让他过来答小姐的问话。”
掌柜也不待洛小满继续说,转身便出去了。
百花可给气坏了,低声道:“姑娘,这掌柜的也太嚣张了。”
洛小满抬头看那伙计,一脸呆滞惶恐的模样,一看就是个新手。倒是欺负她年岁小,以为她不懂得掌事了。
她轻轻冷笑一声,让伙计出去了,吩咐刘妈妈:“你且去铺子周围转转,隔壁几户,应当也有陆家或者庄王府的铺子,去打听打听清楚,若有他们府上的产业更好,若也是赁出去的,能多探听点,就多探听点。”
刘妈妈犹豫着不放心:“姑娘,不然奴婢安排人往陆家递一递话,陆家不论是谁过来,都能照应照应姑娘呀。”
洛小满摇摇头:“你自去便是,这里不用担心,今日来的人都是世家子弟,不会胡来的。”
刘妈妈心中琢磨著,小姐那些信都是自己代笔,如若查出来也是不好,倒不如她先避开。
慎康德一行人自是瞧看着刘妈妈出去,但也没当一回事,只以为那是洛小满无计可洛,着人去陆家求援呢。
求援有什么用?她敢做,如何不敢认。即便陆家来人,即便陆翰飞来了,她与他的私情,也已经盖棺定论了。
待到秦翰林来了,便有小厮过来敲门,请洛小满下楼去。
洛小满下楼一看,桌子笔墨都已经准备好了,甚至那笔也是一只小毫笔。而旁边除了秦翰林,还有京城书院的掌院副院。
再多的人来,不是她写的,便不是她写的。
洛小满与秦翰林两位院长见了礼:“麻烦三位大人了。”
秦翰林笑容和蔼:“不妨事,这件事关系洛小姐的声誉,我跑这么一趟,也是应当的。”
慎康德见状,心内更是冷笑,果真是勾结好的。看样子洛叶彤没说错,洛小满心机实在是太深了,攀上陆远洲,就想抛弃他。
洛小满转头看向慎康德,眼中没有一丝情绪,冷然道:“慎公子,可将信拿出来。”
慎康德眉心微皱:“你想做什么?想毁了信,来个死不认账?”
洛小满轻笑一声:“慎公子何出此言?如今是我名声有碍,我需得证明那信上的字迹不是自己的,若我毁了信,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心虚?”
慎康德反应过来,脸不由得红了,非是他糊涂,只是嫉恨充满了内心,一时间他竟不能稳妥的分辩该如何行事,只想处处防著洛小满。
他将信摆着桌上,一一展开来。
洛小满认真看了看,抬头对慎康德笑了笑:“慎公子的这些信几可乱真,若不是信上的内容,我都要疑心是不是自己写的。”
即便慎康德心中充斥着怨恨,也还是被洛小满的笑容晃了晃神。
洛小满不多话,照着第一封信誊抄一遍,便让秦翰林与二位院长过来比照。
秦翰林只看了一眼,便摇摇头:“不是同一人写的。”
掌院倒是认真辨认一番,方捻须道:“秦大人所言不差。”
副院则点评道:“粗粗一看,约莫六成相似,但细细瞧看却不尽然,一个人的笔触笔锋都是变不了的,这纸上的笔迹,虽然与洛小姐笔迹类同,可瞧看边角处,也能窥见,并非是一个人所写。”
慎康德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秦翰林被洛小满收买,一口断定不是同一人所写他能理解,可掌院副院,也不可能都被收买啊。
他不甘心,咬牙问:“你是故意变换字体么?”
洛小满蹙眉看他一眼,却似若有所思状:“我先前以为你是故意辱我名声,现下瞧看来似乎,你是被人骗了?有人拿着我的名号,拿着我的笔迹与你通信?”
慎康德一怔,还未能反应过来,周围的人便哄笑起来,纷纷点头,觉得很有可能就是这样,没想到堂堂慎公子,竟然被人骗了感情?
众人看看洛小满艳若桃花的面庞,又暗自咋舌,这等好看的女郎,若是他们,恐也会被人欺骗而不自知。
慎康德涨红了脸,他怎么可能被骗?分明是她之前暗露情愫,他又哪里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吸引陆远洲。
莫不是,她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那书信,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这个设想只在慎康德心间停留一瞬,便被他打消,不可能,她不足十六岁,怎可能有那样多的心机。
那又是为何?
洛小满又提起笔,将后面几封信一一誊抄,甚至还换了不同的几种字体,便有让三位大人过来比照。
秦翰林已经虎了脸:“还有什么比照可能,难道你们是不相信老朽的眼力么?只消一张,老朽便瞧得分明,不是同一人所写,便不可能是同一人所写。哪怕洛小姐变换多种字体,每个人写字的笔触不同,就绝不可能作假的。”
掌院与副院也纷纷点头,甚至冷笑不齿,觉得慎康德所为实在是下作,竟以仿写情信,来污蔑妙龄少女。
洛小满扔了笔,拍拍手,吩咐百花:“未免再生事端,你且将我亲笔书写的那几幅字取回,尽数毁掉。”
她转身要走,禄儿连忙问:“姑娘,慎家污蔑姑娘之事……”
洛小满淡淡看了慎康德一眼,摇头应道:“父亲说慎家乃世家,洛慎二府先前的关系也不差,只没想到慎公子竟是这等小人。罢了,既然真相大白,我也不想过多追究,慎公子且好自为之吧。”
慎康德瞪大了眼,急急上前喊道:“洛小满,你是故意的,你好狠啊,为了一个陆远洲,竟如此弃我真心于不顾?”
恰逢陆远洲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驶过这里,见得这般动静颇大,便上前勒马,欲问询一番,便听到慎康德这样一句。
洛小满并未瞧见陆远洲,只冷眼瞧着慎康德:“慎公子偏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毁我名誉吗?先前联合家人污蔑我与你有私情,如今事发,一计不成便再生一计,不仅毁我名誉,还要连带着辱我表哥?”
慎康德赤红眼睛喝道:“你还敢说不是?分明是为了吸引陆远洲的注意,故意假装与我通信,又……”
陆远洲骑在马上,伸手拍掌三声,冷然道:“慎公子这编故事的本事,倒是越发好了,依我看不消科考,只消往那戏台茶馆便上一站,拿着醒木敲上一敲,当个说书先生,岂不是更合适?”
他又冲著几位大人拱拱手,勒转马头离去,是瞧也没瞧洛小满一眼。
旁边的公子们,便有了计较,纷纷站得离慎康德稍稍远了些。惹了陆家人,还想全身而退,怕是不可能了。
慎康德却不管不顾,依旧对着洛小满道:“你瞧,即便你费尽心思,你那位好表哥,也决计不会理你的。”
洛小满噗嗤笑出了声:“慎公子,看样子我表哥还真没说错呀,你不当个说书先生,还真是可惜。我若心仪表哥,只管与外祖父大舅父说一声,依着他们对我的疼宠,难道还会不依着我?又何须百转千回,拿你这个不知所谓的作伐。”
她甩了袖子,抛下一句“莫名其妙”,便带着仆从登车而去。
秦翰林等三位大人,也彼此拱手,看都不看慎康德,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