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西，醒一醒。”
林雨虹微睁开双眼，在明黄的灯光中，看见安靖晟正衣冠整齐地坐在自己的床边。恍惚中，她似乎感受到了安靖晟身上流露出一种松弛、慵懒且自然的气息，
“靖晟，你好像有点不一样？”
安靖晟握了握林雨虹的手，他浅笑地看着她。在明黄的灯光下，安靖晟脸部的轮廓十分柔和，那双桃花眼敛去往日的严肃，多了几分含情脉脉，就像春日的一汪潭水，沾湿了山森林木，明媚的令人心动。
“那你更喜欢我，还是他？”
“不都是你吗？”林雨虹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零点12分，“靖晟，时间挺晚了，我们睡觉吧。”说完，又止不住地打了个哈欠，眼眶又湿润了几分。
“不一样，我是我，他是他。你也感觉到了，不是吗？”安靖晟解开左手衬衣上的袖扣，又迅速地将上面的纱布一层层解开，直到露出新添的伤口，和一道扎眼的旧疤。
“什么时候的事？”林雨虹看着那带着时光痕迹的伤疤，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的声音有些微颤。
安靖晟将纱带重新缠上，“飞机出事的那天。”他的声音十分平淡，可林雨虹却莫名地感觉到，眼前的人有一丝丝的侥幸。
“他亲手划的，从那天起，我就出现了。我知道，如果不是他刻骨铭心的痛，就不会有我。我也知道，他一直很努力地想要我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你为什么又要划上新的伤口？”林雨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安靖晟，“你这样不仅伤害了他，也是在伤害你自己。”
“你心疼了，是为我？还是为他？”安靖晟温柔地注视着林雨虹的目光，他的温柔就像是自然光影中顿生出的时间感，有一种朦胧的美，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深陷囹圄。但对于林雨虹而言，眼前的安靖晟却是陌生的。
“小东西，别怕，我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我只想要好好地看着你，陪着你，”
“你还没有回答我。”林雨虹松开安靖晟的右手，她起身下床，为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她现在急需要做点小事来平复自己的内心。
“我这么做当然是为了你，只有我，才是你的依靠。那个胆小鬼，竟然不敢光明正大地和我来一场较量，只会背着你加大药量控制我。可他再努力，也不了我对你的爱。”安靖晟站起身，走到林雨虹跟前，将她圈进自己的臂膀之间，低头闻了闻她发间的香气。“小东西，你知道吗，每晚能够将你抱在怀里，对我而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林雨虹诧异地看着安靖晟，又立即低头避开那双炽热的眼神，此刻的她，无法回应，只能逃避。
“我一直幻想着，期待着，希望着，能让你的每个日常都不寻常，春天，和你在每朝清晨梦醒，入眼是大海，是春暖花开的闲适安然。夏天，和你在每晚昏黄相拥，触手是山林，是夏萤舞动的浪漫气息。秋天，和你在……”安靖晟没有继续往下说，眼泪失去了管控，他更咽了起来。这些美好就像是漂浮在空中的七彩泡泡，看似绚丽，却经不住时间的考验，到最后还是一场空。
林雨虹抬手轻抚着安靖晟的脸颊，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孔，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层又一层的茧，将眼前的安靖晟裹成冬日的蛹，而他心甘情愿地蛰伏在其中，小心翼翼地不肯破茧成蝶，唯恐会伤到她一丝一毫。
安靖晟看到林雨虹眼底的自己，像是一个没了希望的可怜小孩，但他又不愿意看到这样的自己，他用手心遮住林雨虹的双眼。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一点都不可怜。我虽然没有陪你走过春天、夏天、秋天，但我在这个冬天遇见了你，和他比，我什么都没有错过。我只是难过，今后的路，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林雨虹眨了下眼睛，她想要撇开安靖晟的手心，但对方并没有给她机会，安靖晟将她转了个身，背靠在他胸前，然后左手覆盖在她的肚子上，右手心依旧遮住了她的视线。
“你要去哪？”林雨虹看不见感受不到安靖晟的情绪，她只能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耳朵上，担心错过了对方的情绪。她等了一会儿，只能听到对方落在自己耳间的温热的气息，那是他的呼吸。
“不回来了吗？”她又开口问他。
又过去了一会儿。
“你希望我回来吗？”安靖晟终于开口了，不过他没有等林雨虹回答，“小东西，我是为你而来的，现在，也要为你而离开。”
“你是为我哭了吗？”安靖晟的右手心被林雨虹的泪水烫到，明明只是一滴再寻常不过的泪水，但却滴落到他的心间，滋润了所有将近干涸的念想，于是，他感受到了别样的幸福。“小东西，只要你幸福，我就无憾了。”
“我……”林雨虹刚想说什么，肩膀上就落下一个脑袋的重量。那只手仿佛失去了牵制，落在了她的身侧。林雨虹知道安靖晟的第二人格已经离开了，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发梢，希望他离开时是温暖的。
安靖晟很快便醒了过来，隐隐约约能感受到第二人格已经来过。他看着坐在床沿的林雨虹，感觉喉咙有些痒，想了半会儿，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靖晟，我见过他了，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林雨虹将脑袋挨在安靖晟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才感觉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你被他感动了？”
林雨虹点了点头，“靖晟，我要你答应我，不管未来发生何事，你必须好好活下去。”
“小东西，我……”
“我会做到，所以，你也要做到，好吗？”
“我不想要你和他一样，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仅仅是因为爱我。靖晟，我要的是你看过山海平川后，依然热爱这个世界。那样我会很幸福，因为你而觉得很幸福。”
安靖晟沉默了好久，才答应了林雨虹。他不知道，也无意去探究另一个自己和林雨虹说了什么。他只要知道，哪怕自己如何变化，都深爱着林雨虹就足够了。至于未来的事情，就交给时间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