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真的是女儿!呜呜,娘等了您这么多年,去年身子实在熬不住,撇下女儿和弟弟过世了。
族里叔伯瓜分了我们家的家产,舅舅不愿照顾我们姐弟,玉欣和弟弟实在是没活路,才千里迢迢来开封寻爹爹的。
爹爹不要女儿没关系,但弟弟是商家唯一的香火啊!爹爹也忍心不管吗?”
商玉欣并不傻,她一早已经看出如今的爹爹已经不是记忆中的爹爹。可为了弟弟,就算是求他、逼他,她必须认下爹爹!
这些话终于触动了许修远埋在心底的一根弦。
他颤抖着苍白的唇,抬头看向常子昂身边那个瘦弱的小男孩。就见男孩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满是惊恐,又满含期待之色,许修远心里也是一痛。
方才男孩干瘦的小脸蛋已经擦洗一遍,此刻在玉春楼灯火通明的烛光照耀下,看着果真与自己有着四五分相像。
那是他的儿子啊!他离开家乡来开封赴考之时,原配妻子怀孕八个月。这个他从未见过一面的儿子,是他商家唯一的血脉。
虽然当年他选择了荣华富贵、选择了走捷径,做了猪狗不如的事情,可如今的孩子全都姓许,他也不是没有后悔过。
直到此时此刻,血脉亲情终于打败恐惧,略微站上上风,许修远真心有了认回儿子的念头。
今日之事已经闹大,有些事只要认真去查,那便是瞒不住的。他再抵死不认,只会显得自己抛弃血脉毫无人性。
不如先认下来,再想个周全的法子,把以前的事在许家人面前圆回来。
想到此,许修远便转而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抱住自己腿的商玉欣,仿佛才回过神来又惊又喜道:
“你……你说的是真的?真是我女儿?不,这不可能。我的玉欣长得珠圆玉润……”
他终于抱住商玉欣也掉下泪来,当下哭道:“是爹爹对不起你们,一时竟没认出你来……”
“爹爹,呜呜……我们寻得你好苦啊!”
以为许修远终于想通了,愿意认回自己和弟弟,商玉欣心头悲喜交加,再也忍不住委屈,放声大哭起来。
“哎呦,这俩孩子怎么这么可怜啊。这许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入赘的姑爷怎么会多出两个这么大的孩子来?”
“这就不清楚了,看样子是真的啊……”百姓们纷纷窃窃私语。
很快,许家的管事带人匆匆赶来,一看现场的情形紧紧皱起眉。可自家姑爷都认下孩子了,他不得不先把人带回许府,再请老爷处置。
抱着小男孩送上许府马车,常子昂摸摸他的头,然后对商玉欣道:“若是许家不容你姐弟二人,可去西华候府找世子我,记住了吗?”
商玉欣已经沉浸在找到爹爹的兴奋中,闻言含泪笑着狠狠点头。
一旁的许府管家眉头则皱得更深,忙承诺道:“劳烦世子爷挂念。这两孩子倘若真是我家姑爷以前遗落的血脉,许府必然不会置之不理,世子爷放心便是。”
说完,许府马车便匆匆离去。
事情已了,常子昂也来到酒楼二楼雅座,毫不客气地坐下便开始大快朵颐。
夏沐欢忍不住好奇问道:“就那么让人把两个孩子带走了?那个许家到底是什么人家?真会善待他们吗?”
宫辰烨举起茶壶给夏沐欢添上一杯,才缓缓为她解释:“许家老爷子许儒海官居正三品兵部侍郎。刚才那位许修远是许家赘婿,原姓商,乃三年前科考二榜进士,如今官居正七品昭王府审理副。”
这些事方才也隐隐听见外头百姓说起,夏沐欢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原来他还是昭王的人。
这时李振接着道:“据小的所知,那位赘婿老爷六年前赴京赶考,在春闱后认识了许家大小姐。当年他未中榜,后来不知发生何事,很快就入赘了许家,三年前才中了进士。
据私底下传闻,他与许家大小姐在春闱前便私定终身,甚至许小姐已经珠胎暗结。因此如今他的许家长子,是成亲不到八个月就产下,对外宣称乃是早产。
这位姑爷才情和外貌都算极好,看着不到三十的年纪,其实应该有三十二三岁了。只是这人品嘛,实在一言难尽。
不过据说他与许家大小姐夫妻甚是恩爱,如今也很得岳丈许侍郎的看中,前途算是不错。只是没想到,许修远在家乡竟早已娶妻且有了一双儿女。”
其实李振解释这么多,夏沐欢并不是非常关心。她只知道,那许家是昭王一派,那姐弟俩确实是许家赘婿以前流落在老家的孩子。
说穿了,就是一个当代陈世美罢了。男人的心果然都靠不住啊!
而她最担心的是,如今许家会接受姐弟俩吗?
看着夏沐欢微微颦起的眉头,李振开口劝慰道:“虽然此时还不知许修远会如何向许家交代前尘旧事,只要两个孩子确实是他的骨血,那不管曾经许修远对许家是骗是瞒,许家如今都只能认下。
他许家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接走,必要顾忌着名声,不会随意伤害那两个孩子。夫人只管放宽心,至少他们不必再过颠沛流离、忍饥挨冻的日子。”
听了这话,夏沐欢这才稍稍放心一些,松口气道:“那就好,只希望两个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希望许家人能通情达理,不要把往事的龌龊迁怒到孩子身上。”
说真的,她挺喜欢那两个孩子,还想过若他们确实孤苦无依,自己就带回去养着呢。不过既然他们已找到父亲,外人自然不好插手。
“夏夫人请放心。属下定会问清楚后续之事,第一时间来回复您知晓。”
常子昂拍拍胸脯一口承诺,夏沐欢笑着点点头,众人这才举筷吃起小点心。
吃了几块点心水果后,夏沐欢好奇地走到包厢内侧的栏杆处往下看去。就见楼下大堂中间有一座高台,此刻高台上坐着一名婀娜多姿的蒙面女子,正轻抚着琵琶,浅唱低吟。
台上琵琶声脆、莺唱婉转,台下坐着各色文人公子,前排皆在细细聆听曲艺,后排和包厢内则有小声谈地的,倒是座无虚席,热闹而不喧嚣。
“这家茶坊名为汇茗轩,乃是开封城中数一数二的大茶坊,来往之人皆为贵室子弟、富家公子,在台上弹奏表演的,也都是技艺精湛的乐师与舞伶。”
宫辰烨捧着茶盏,靠坐在一旁栏杆长椅之上,看着楼下场景为夏沐欢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