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车中传来一个声音,听着年纪不似大人,却有几分深沉:“不仅是冲着我叔父,更是冲我吴家来的。”
那管家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连吴大官人这样的大善人,都惨遭毒手,真叫人寒心呐,我吴家多年为国效力……却落得如此下场……”
车主人声音冷冷道:“不该说的话,不要胡说。”
“是!”顿了一下,那管家又道,“最关键是,直接害死了吴大官人的那名贼子,最后竟有本事叫皇帝免了他转换身份的死罪,颇是有些手段。”
“那就多留意着他。”
“是!可留着此人终究是件麻烦事,将来不论他入仕为官为好,还是去工部、去造器局也罢,只要他活着一天,吴家脸上便蒙羞一天,吴大官人便一天不能瞑目。”
马车从行车道上经过,朝斋舍方向而去,静谧的林荫道上,只留下隐隐的一句话:“那就找个机会,送他去地府。”
有风吹来,吹过鬼阳湖面,吹过鬼阳林,吹过马车时,将声音吹散了……
此刻,科英学院内。
鲁俊辰宛如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正盯着一出盆景细看:“……你再看这珠盆景,乃一景一世界的俞千景所作,盆景界的泰斗,还有这些壁画,大师姚琪所作,还有这……哎呀呀,了不起的科英学院,你还有多少是我这无知学子所不知道的……”
鲁俊辰喋喋不休,他已经差不多连门口的台阶都跪在地上摸了一遍了,一直到门内传来脚步声,来人喝道:“鲁俊辰你要不要把地砖壁画全都给添一遍才满意?”
鲁俊辰这才尴尬起身:“丁……丁先生。”
丁牧云没理会,直接问道:“怎么还是你们两个?别的人呢?”
“别的人?丁先生是问面试的人?那就没有了,拢共就我们两个。”鲁俊辰这会儿已经回了魂,摘下眼镜儿,拎起衣角擦了擦,又戴了回去,急切问道,“丁先生,什么时候方能进去面试?学生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辛院长了。”
丁牧云打量了他一眼:“院长让我问问,刚才在门口大声喧哗,说什么石坎
。、秦砖、什么余……问说话的人是谁?”
鲁俊辰刚要说话,被丁牧云打断:“不用说了,肯定是你。”
鲁俊辰忙问:“莫不是学生认错了?”
“没错啊!”
鲁俊辰连忙用手捂胸口:“那就好,这几位都是我心目中的圣人,要是认错了,我这眼睛都该瞎了。”
丁牧云生怕他又知而不言言而不尽,连忙打断:“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必定是你无疑了。你刚才的话,都叫院长听见了。院长说了,而今天下知道石坎、认识秦砖,懂俞千景,认识姚琪的少年人不多了,你算是凤凰的羽毛麒麟的角。院长决定对你,破格录取,所以,恭喜你已经是科英学院的学子了,一会你去旁边的那个房间,办理一下入院,办理完就可以走了。”说完拿出甲子号牌递给了江川,“这位学子,你随我进去面试。”ωωw.cascoo21格格党
眼瞅着江川抱着竹筒跟随丁牧云进门,鲁俊辰愣在了门口处,冲着丁牧云的背影急切道:“丁先生你留步啊,学生今日还没有见到院长,不能就这么走了啊,学生是冲着院长来的,想见他老人家的心情迫切得紧啊,丁先生,你好歹通融通融,丁先生,丁先生,求求你通融通融……”
“今日院长没空,往后有的是日子。”丁牧云头也没回,说完看向了江川,问道,“面试科英学院?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
“前方艰难险阻。”
“绝不回头。”
“那你记住我的三字真言,对付辛老怪,就一招‘拽起来’,不懂?那就简单点,一句话,别把他放在眼里。”
“哦,学生懂了,多谢丁先生帮忙。”
“知道我帮你就好,那你知道我为何要帮你么?”
“那必然是……”
“因为你是我发小。”
“丁先生认错人了。”
……
科英学院面试的地方,是在一处花架下面,同一株上开了两种颜色的花朵,一则为粉,一则为蓝。花架下的墨玉书桌后面,坐着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不修边一幅粗布麻衣,蓬头垢面,脚上拖着粗布鞋——便是辛夷。
他正聚精会神地坐
。在那,手里拿着工具,在修缮着一只机关手臂。
江川认得,那是木甲伶卫的手臂,虽然离得远,以他的目力还是能看见,那机械手臂的手腕处的编号,可以断定的是,这只机械手臂,既不是门口的那个,也不是之前在观星楼下遇见的那一个,心中大骇,不知到底有几个这样的木甲伶卫。
辛夷不知是不是眼花了,手中的工具点错了地方,那机械手臂的食指竟灵活地动了起来,化作了锥形利刃,其中两支闪电般射了出去,“噗噗”两声,打中在了江川面前的柱子上。
辛夷咧了咧嘴,颇是无奈挠头,一脸苦大仇深地丢下了机械手臂,张口便骂道:“奶奶的,修了几天了,还是没找到病灶。”
丁牧云咳嗽了一声,说道:“院长,面试的学子来啦。”
辛夷又道:“我正忙着,你叫他再等一会。”cascoo21格格党
言罢,扭了两下脖子,锤了锤腰,抬头看到丁牧云带着面试的学子已经到了跟前,这才冲江川眨眨眼:“面试的学子,你去把柱子上的两根手指给我取回来。”
江川应了一声,“是!”
丁牧云马上贴到他耳边小声道:“小心点一点,面试很危险的,做事需谨慎。”
江川明白了,转身往柱子走去,一边听着辛夷在问丁牧云,跟面试的学子说了什么,丁牧云也不惧他,笑嘻嘻道:“我让他小心着你。”
辛夷粗声粗气的,“胳膊肘向外拐。”眼睛瞥了瞥江川,兀自道,“看他背相,必定过不了首肯。”
江川也不在乎,这世上各种相师都有,什么难听的话都听过了,什么水厄夭折,活不到十八,所以各种难听的话,只当耳旁风。
他步伐轻快地走到了柱子旁,身后丁牧云正在说:“呦,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学了相术了?我怎么不知道?哦,我明白了,你是用这个法子破他的定力……”
江川笑笑,心想,真叫她说对了。
手刚碰到柱子上的两只手指,就觉得有东西掠起劲风,贴着耳朵飞了过来,打在了手指边上,不用看,必定是另外两根手指。
他定睛一看,果不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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