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里的沙,一直在细细落下,计算着时间。
“师父,你不是说过就快醒了吗?而且你说的时间就快到了,他怎么还没有醒?”艾馥恨不得每天十遍地问,虽然老和尚每次都回答快了快了,但是她仍然感觉每分每秒都很难捱。
“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老和尚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修禅,拨弄已经包浆的念珠,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不要讲禅语,我已经一个头两个大,没办法思考了,师父,要不你再进来看看呗。”艾馥催促道,她做不到老和尚的从容和淡定。
“我看看,你别着急嘛,稳着点,差不多就在这一刻了。”墨敨老和尚站起身来,向屋内走去。
走进屋子,沙漏刚好漏完。
晨光碎了一地,星星点点,床上的人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喉里发出低到不可听的,如同春风漾起雏鸟之鸣,微弱而柔软,让人感慨,又让人心碎。
“你看你看,我一进来,他就苏醒,沉疴顿愈,阿弥陀佛,觉了一切法,犹如梦幻响,佛法无边!”老和尚双手合十,平静说道。
艾馥跑到床边,看到秦初尧眉头紧锁,眼皮轻微抖动,似乎马上就要苏醒过来。她激动得有点手足无措,期盼又紧张,手揪着衣角,嘴巴不停的颤抖,却又焦急念叨着:“秦哥哥,秦哥哥,你快醒过来,好不好,看看我,看看我们的孩子,我现在有了小小馥,她很健康,正在茁壮长大,你快醒过来吧!”
也不知道是艾馥的话语给了他力量,还是什么原因,他的一只手突然伸过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握得她生疼,但心情如同花开化蝶,开合之间,伏有喜悦。
一滴泪从紧阖的双眸侧流而下,秦初尧慢慢睁开了眼,他很是迟疑,眼神朦胧,看了看艾馥,再看了一旁的墨敨大师,那个世界喧嚣的是是非非,在瞬间化作虚无,在黑暗中行走,他听
。到艾馥的声音,还有未知的身影引领着他,走向那个光点。
光点越来越大,光也越来越亮,艾馥的声音更加清晰,仿佛他伸出手就能抓住她。
速度开始加快,他兴奋地奔跑起来,一步又一步,终于冲了出去。
那些黑暗中模糊的景象,一下子散开,像潮水般退去,与梦境一起消失。清爽的小风掠过熟悉的容颜,他回到真实的彼岸。
“小……馥!”他艰难地挤出这两个字,声音沙哑,嗓子眼被堵住了一般,眼眶红了,一股热潮涌上心头,冲击着心房,泪包在眼眶。ωωw.cascoo21格格党
“欸,你醒了,别说太多话,伤神。我已经吩咐下去,药马上就来。”她抚摸着他的脸,压抑内心的情绪,使劲不让眼中的泪滴落。
他的目光随着她而转动,拉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放下来,热烈而又深情眼神似乎要将她包裹,爱意如同波涛汹涌的海浪奔赴而来,她被他炽热的目光盯得有些无所适从。
屋里人太多,她无法表达自己的情感,只得轻轻拍拍他的手,然后稳定自己情绪,安排各种事宜。
“于顺,你去跟守在这的小公公说,大皇子已经醒了,让他去宫里给皇上带个话,顺便让张太医也来一下。”
“柳绿,你去找老夫人,告诉她人已经醒了,然后再去趟艾府通知一下。”
“师父,你再来帮他把把脉,看看现在醒来后身体如何?有没有什么影响?”艾馥说话同时,想不着痕迹将手挣脱。
他一直拉着她不松手,不愿意松开,心中害怕一个松手,她又不见了,这个世界又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人。
艾馥见他不松手,也没法,只得侧开身子,把位置让出来。
墨敨老和尚上前为秦初尧把脉后,点点头:“已无大碍,好好补补,让身体机能慢慢恢复,很快就能跟以前一样。”
“谢谢师父,这下我是真的放心了。”艾馥悬着的心这时候才放下来,笑容绽放在嘴角,她感谢上苍,感谢师父,感谢家人以及这次所有帮助了他们的人
。。这次秦初尧遇到泥石流,被亲卫军在山里找回来后,又昏睡了大半个月,现在终于醒了,他能逃过此次劫难,真中了百万大奖,因为押后跟着他的几十个士兵,只有四五个成功在泥石流面前逃生,其余的全被淹没在山泥里,永远地留在了大山里,想想都是后怕。
张太医见状,也急忙上前为秦初尧把脉,得出的结论与墨敨大师一致,只需要好好休养即可。
艾馥的贴身婢女把放凉的药端了过来,看着大皇子拉着王妃的手不放,不由感慨说道,“大皇子和王妃感情真好。”
“把药放桌上吧!”艾馥吩咐道,再转身看着秦初尧,柔声说道,“我端药给你喝,你先松松手,好不好?”
他摇摇头,眼神悲哀又坚定,表示不想松手。
艾馥不知道他在梦中经历了什么,只感觉他很没有安全感,只得让婢女给他喂药,“我不离开你,现在先把药喝了吧,要是感觉哪里不舒服或者不对劲,一定要告诉我。”
秦初尧没有让婢女喂药,而是自己拿过碗,一口气把汤药喝完了。
“要不,你单独跟秦施主好好聊聊,开解开解他,可能他心里还有些心结没有打开,老衲就暂时先行告退,把美好的时光留给两位。”老和尚很少知情识趣,大概也知道一些秦初尧遇到的情况,留出空间,让人两口子好好说会话。
“行,师父,张太医,辛苦二位了,先回去歇息一下吧。”
两人这几天,天天守着,确实也挺累的,就客随主便,先行离开,其他人也跟着退了出去,婢女还乖巧给两人带上了房门。
人走后,艾馥也不再压抑和掩盖自己情绪,伏在他胸口,泪水这时无声流下来,声声咽,声声泛滥,唯有眼泪才能诉说那些难言的脆弱和彷徨。
他只能将她搂得更紧,才能真正确认,这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
俩人无言,时光渐瘦,几多唏嘘,能有多少一起共度,长句也罢,短句也罢,不如一个拥抱,省略多余的抒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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