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凑在一起咬耳朵,余晚竹也听不出究竟说了什么,只那一双双时不时在她身上打量来的目光,着实有些令人不适。
好在她本身定力极好,只稳稳地坐着,一派气定神闲。
上座的胡月菡见她一个乡野丫头,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派头,心里轻嗤一声,暗道这是个能装的,面上却温和的问道:“听闻余妹妹是宋家义女,不知令尊令堂尚在何处?”
问完这话,她手中的帕子也不自觉的捏紧,若余晚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只依附于宋家,那她和宋逾白几乎就坐实了关系,若她父母尚在,也总算是有弱点的,自可以徐徐图之,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胡家总能令他们妥协。ωωw.cascoo21格格党
她先前答应宋逾白不再纠缠,无非是缓兵之计,这么年轻俊朗且才能出众的儿郎,她岂会轻易拱手让人,眼下不过假意退避,待宋逾白厌弃了迷住他心神之人,自然会知道,她胡月菡,才是能与他相配之人。
余晚竹笑意温良,“家父家母是行商,向来居无定所,眼下正在南边做买卖。”
她自不可能供出实情。
胡月菡松了一口气,不过是个商贾之女,也就生得一副好颜色,才能令宋逾白痴迷,今日她倒要看看,她究竟有着什么本事。
胡月菡挂着笑,“宋姑娘从朔州来,大约还没尝过咱们京城独有的古斋茶吧?”
余晚竹诚实的摇了摇头。
胡月菡接着道:“这古斋茶啊不似寻常茶叶那般易得,因而市面上十分少见,若是不识门道,很是不好买呢,我这也是为着办赏菊宴才特意拿出来的,余姑娘快尝尝如何?”
语气真诚,一副关切友爱的样子,若非周围轻轻几声哂笑,余晚竹差点信以为真了。
厅堂左侧有一长相明丽的女子,此时也附和道:“就是,我们姐妹也俱是爱饮此茶,就是不知余姑娘口味如何了......”
她邻座的女子掩嘴笑道:“胡若妹妹说的是,古斋茶当真是顶好的
。,也不知旁人识不识货。”
厅堂中坐着的女子七七八八,俱好整以暇的盯着余晚竹,想听听她究竟有什么说法。
余晚竹看着眼前白瓷粉彩茶杯里浑浊的茶汤,面不改色的将茶杯端了起来,放到鼻尖嗅了嗅。
众人都一脸看好戏的等她喝下去,谁知她又将茶杯放下了。
胡若当下不满道:“余姑娘,我堂姐用如此珍贵的茶招待你,你连尝都不尝,竟是这般不给面子吗?”
胡月菡面色也有些不虞,带着几分责问,看向了余晚竹。
余晚竹笑了笑,觉得有趣,这些人还真当她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丫头吗?
大周朝民丰物饶,茶饮一道向来以清茶为主,点茶为辅,早已不流行烹茶了,便是有人喜爱,也是那些自诩风流的名士,以效仿古人雅乐标榜自己,凡饮茶必以佐料烹之。
余晚竹虽未喝过,但也知道,这般烹茶里边加的尽如茱萸、薄荷、橘皮等的香料,哪怕煮出来并没有多好喝,却也不是现下这般一股散不去的陈年药罐味儿。
方才她凑近看时,竟然还在浑浊的茶末里,看到了一丝油星子。cascoo21格格党
当她是三岁小儿糊弄不成?
偏偏这些人言语里还要给她下套,这么个劳什子不知是不是杜撰出来的古斋茶,诸位闺阁千金都觉得好,若她说不好,那便是见识浅薄不识货,若她说好,岂非让她乖乖喝下这来历不明的破茶?
余晚竹笑意淡淡,“胡小姐见谅,非是我不给面子,只是我实在饮不惯烹茶,想来是我没这个口福了。”
胡月菡语气微凉,“余姑娘还没喝就怎知饮不惯呢?余姑娘自别处来,想是也没喝过什么好茶罢,自不知此茶的妙处,待你试过说不定就能喜欢呢。”
“好茶?”
余晚竹挑眉,“说起来我倒是有幸得了一罐雪顶含翠,大约我是个粗人,只觉得此茶清妙至极,余韵香醇,想来各位小姐都爱古斋茶这般浓厚之茶,定是看不上吧?”
余晚竹唇角微
。勾,说起来,雪顶含翠还是沾了朱妙意的光。
听完这话,众人神色各异,雪顶含翠这样的好东西,哪怕是胡家,也只有胡老爷子那里会有御赐的一些,还是有贵客了才会拿出来招待,旁人想买也是有价无市。
因此听到余晚竹如此轻松的说她有雪顶含翠,众人脸上都有些愤愤。
胡月菡眉间有些愠怒,但却忍着性子柔声道:“余姑娘说笑了,雪顶含翠自然是好东西,姐姐既不愿喝古斋茶,月菡也不强求,想来是我们胡家招待不周,才会让姐姐不满。”
周围人听了,顿时将不满的目光投向余晚竹。
余晚竹也不怵,忽然站起来环视了一圈众人的席位,接着满是感动的对胡月菡道:“胡小姐,这般珍贵的古斋茶,你却只给了我,想来是看我初来京城的份上才多有照拂,只是胡小姐厚爱,我更不想胡小姐因为我而薄待了各位小姐。”cascoo21格格党
“方才听众位小姐说,都爱饮此茶,既然如此,这茶壶里还能分得数杯,索性咱们就一起分了吧?”
胡若急了,“这如何使得,古斋茶可是我堂姐特意招待你的!”
余晚竹语气温和,“胡小姐好意,我自然不能辜负,但我们乡下有句俗语是不能吃独食,这样的好东西,我岂能独享?”
余晚竹没有用身边的胡家婢女,而是招手将厅堂外候着的何芳唤进来,把茶壶递到她手上。
“你将这壶茶与大家分一分,一定要分匀了。”
胡月菡脸色大变,万万想不到这个余晚竹,竟是这样的诡计多端。
这壶茶里加了什么东西,她心里清楚的很,自然不能被她分给众人,一个眼神下去,余晚竹身边的胡家婢女立刻去拦住何芳。
余晚竹故作惊讶,“唉?这是何意,我不过是想和各位小姐分享好东西,难不成大家是嫌弃我,不愿碰我桌上的东西?天地良心,这茶自端上来,我可是绝没碰过的......”
见她越描越黑,胡月菡终是黑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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