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踉踉跄跄被拽进堂里后,夫子一刻也不停歇,当即将他老人家‘睿智’的决策公之于众:
“自即日起,每人晨起至堂中抄堂规三遍,字迹务必清晰工整,一律不得使用狂草!外,每日下学由酉时改为戌时。”
话音刚落,堂内一片哗然,尽是牢骚满腹之声。
夫子负手立于讲台,眼波犀利一扫,众人见状纷纷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将‘有苦难言’赤裸裸摆在了面上。
而这时夫子又颇为成功的替我拉了一波仇恨,“今日多亏琉韵,老夫方才警觉近来对尔等是过于疏忽了,故用此决策来稍微弥补些许。而作为促成此决策的首要功臣,更是理当以身作则,每日除堂规外再多加府训昏晨各三遍!”
适才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堂中此刻又是一片哗然。
众堂生面色各异,夫子则皮笑肉不笑,冷眼望着我道:“琉韵,你以为如何???”
我捂着脸扶额,暗自在心底悲叹:哎!您老都发话了,我还能以为如何!不从也得从啊!!
于是只能识趣向他拱手一揖,心不对口:“夫子所言甚是。”
他瞟了我一眼,冷哼一声,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些。而后唤众人各自回位置抄写堂规,顺带温习功课,次日再由他亲自抽查。
交代完便火急火燎摆袖进了后堂,想来是去重新琢磨编撰堂规去了。
一众门生目光皆瞥向我的位子。
我挠着后首,呵呵干笑两声,从桌上迅速抓起一本册子摊开覆在头顶。
就在这时,一阵“踢秃秃”的脚步声由远到近,堂内霎时针落有声,我疑惑抬头,瞅见讲台上站了一俊秀素衣男子。
我托腮皱眉,怎么看都觉着这男子好生面熟,可脑瓜就是同我唱反调,硬是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他为何站在夫子专用的讲台??
往身侧瞥了眼,蜜儿正全神贯注默默写堂规,回头再望了望自己案上那白茫茫的熟宣,我暗叹一声后也蘸墨提笔落字。
只是抄到一半时,我到底没忍住给蜜儿传去心音:“欸!讲台上站着的那小白脸是谁??”
在我心中,灵界够格站在堂中讲台上的,唯有夫子一人,所以语气多少带了些愤愤。
“欸??公主,你不记得他了??!”蜜儿心音转眼便传了过来,但她手上的紫毫却未停滞半分。
我带了丝急躁:“你这不是废话么!!要是记得他还用得着来问你!”
这下,她总算放下紫毫,将我一望,神情无奈:“前些日子您才把人头发给剃了,现今这么快便忘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莫不是黑蝶族长那宝贝大儿晗宣子??!”
“没错,就是他。数十年前夫子府对外放话,说要在众大家族中挑选一位博学多才之人做助教,据说他便毛遂自荐,也不知使了什么招?让眼光一向挑剔的夫子另眼相待,最后成功稳坐助教之位。”
蜜儿口气唏嘘,接着带了几分八卦性的感慨:“您上次喝醉跑人府里硬将人头发剃了不说,您还顺带把黑蝶族长胡子给燎了,临走前还不忘拆了人三间卧房。听说他可是出了名的孝子,您说他会不会公报私仇???”
经她这么一揶揄,我心里也愈发不安起来,他不会真的公报私仇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这头发倒是长得挺快,这才几日便及了腰。再瞟了眼自己留了九千余载还没及腰的青丝,着实叫我悲愤了一把!
哎!看来下次馋归馋,还是需要克制一下,毕竟我这酒品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就当我欲向蜜儿再传心音时,发现面前不知何时立了个人,一道温润又不失肃严的声音在耳旁骤然响起:“三遍堂规,若是未能在下晨课时提交,午膳一律不予。”
此言一出,门生们面色焦虑,距下晨课仅剩一个时辰有余,堂规共计三百八十四条,还要连抄三遍,着实有些吃紧。
虽是如此,堂中却无一人吱声,面上亦没有半分不耐和怨气,只是纷纷加快了手中紫毫落笔的速度。
我不禁暗自咂舌,堂中的门生不是出自各大家族的嫡系,便是天赋卓越,他们的心气如何,我最清楚不过了。据适才蜜儿所言,他当上这助教不过短短数十载,却能叫他们一个个诚服至此,也当真算是有些能耐,看来我与蜜儿在子当学艺期间果然错过了许多妙事啊!
“外,琉韵公主多加的三遍府训可千万别漏了。”
三百八十四条堂规,一千九十六条府训,在剩下一个时辰内来三遍!!!
丫的!这不摆明了针对我,难道真被蜜儿说中了?这家伙想公报私仇!?
正思量要不要厚着脸皮求他多宽限些时辰,毕竟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只是还没等我开口,他已转身,视线斜睨着将我和蜜儿淡淡一扫,留下一句:“下次有什么话不如当面说,你们传那心音……我也能听到!”
他行至讲台,顺着藤椅就势坐下。
我干咳了好几声,面子上稍微有些挂不住,再望蜜儿也是一脸懵。没想到这晗宣子竟能隔空读取他人心音!!!
有这样一项特殊技能倒是实用得紧,难怪夫子选了他当助教。
快下晨课时,已陆续有人起身将写得密密麻麻的宣纸交到讲台的案桌上,每来一人,晗宣子皆冲其回以点头或微笑,倒是大有一副和善仁慈的面孔,就是心底不知是否也如面上所表述的一般。
“咚!!”
一声沉闷的钟声响起后,交了宣纸的堂生一个个理袍起身立定,齐齐对着讲台上的人拱手一揖,晗宣子亦回之一礼,冲下面淡笑,“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