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在亭外止步一揖,道:
“殿下,琉韵公主和云少主登门拜访!”
约摸几盏的茶功夫过去,亭内之人丝毫未作何回应。
无奈,老槐树只得再次一揖,朗声重复适才之言。
可亭内之人仍是未作回应,只听得一声接一声棋子落定的声音。
而我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磨牙撸撸袖子就要往里冲。
正在这时,亭里的人影一晃一动,邑冉那厮眨眼间便现于眼前。
默默松开紧攥的拳头,我笑眯眯道:
“殿下这棋艺委实高超,竟能独弈!琉韵实属佩服的五体投地!”
此言倒是发自肺腑。
他眸中似乎有几分意外,细瞧却又是并无波动的平静之态。
“没想到你还懂棋,倒也不是毫无所学。”
他微微一笑,说不出的风姿卓然。
我则讪讪掸了掸额前,友善回道:
“若论对弈解析,我尚能道出一二,可若真与人对局,脑瓜却无此灵光,强求不得,强求不得!”
“惊蛰之日乃我二人生辰,父尊届时于灵蝶宫设宴,故领其令特来此向殿下递上请柬。”
语罢便将柬子从兜里掏了出来,毕恭毕敬给递过去。
他望着请柬,锐目微睁,并未马上伸手来接。
低首一瞧,这请柬在来时的路上已叫我蹂玩得处处褶皱,旋即尬然一笑,赶忙收手将其由内到外抚了一遍后,再一次递出,态度可谓是虔诚到了极致。
他这才勉强接过,我清了清嗓音,一本正经;
“除此之外,父尊还命我二人向你讨些蜜果,以作生辰宴之需。”
反复思虑,自认为这话说的是滴水不漏。
邑冉却突然璨然一笑,绚灿堪比这西冥宫绽放的花朵,细细看来却有些触目惊心之意。
而后悠悠吐出仨字:
“哦??!是吗??!”
我心下有些发虚,这厮莫非瞧出了端倪?!
郑重思忖了一下;之所以搬出父尊,是因为他老人家曾经对此处蜜果,提过那么一两嘴。
而邑冉这厮总归不会为了几个蜜果,而跑去质问父尊。
况且,上次他诓我给清拭内苑的账还没算呢!总归得捞些好处,否则这心里总是极度不平衡。
如此一番盘算后,瞬间底气十足,只是一对上其漆黑的眼睛,便浑身不自在,好似将人里里外外都给看透一般。
这好不易聚起的底气,霎时便泄了下去,我边怒其不争边快速想了遍措词,正要小心翼翼开口时;
他突然散慢吐出一个字;
“好。”
我先怔愣了一瞬,后喜上眉梢,立马一拱手;
“多谢殿下割爱!”
他并未搭理我,转身便回了亭里。
目的达成,兴奋抑制不住地偕了蜜儿手大呼:
“成了,成了!!!”
她却死死按住我肩膀,瞟了瞟亭里,眼神示意我收敛收敛。
经此一提醒,只能生生将这雀跃之情给憋了回去,嘴角却止不住上扬。
蜜儿趁机抽回手,我哪能叫她如意,再度将其一把扯过来挽住。
而后她轻叹一声,好似有些无奈。
此时,一只褐黄的枯手冷不丁往我肩膀颤拍了一下。
回头一瞅,原是老槐树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他面上堆起招牌褶皱,和善一揖,道:
“有劳公主和云少主屈尊来此送请柬!”
“好说,好说!”
我心不在焉敷衍了一句,揪着蜜儿袖子就要前往蜜果园。
小老儿却快一步拦了过来;
“还请公主云少主移步侧亭,殿下特命老身备了花茶。”
他沙哑的声音中,隐隐带了几分不容抗拒之威。
此刻为了不失礼数,即便再心急,亦只能暂时按耐住。
自小,龟夫子便教导众门生:
若是有人回礼不可不收,收下便是以示尊重,乃礼貌之举。
“劳你费心了,如此便请前面带路。”
我有模有样回了一礼。
小老儿见状,抚了抚下巴上的白须,满意点点头,脸上褶子堆的更多了。
望着前面那枯瘦背影,蜜儿抱了双手,一脸不屑与不耐烦地跟上去。
我摊开手耸耸肩,亦讪讪跟了上去。
在西冥宫果园里,蜜果树上,白色的蜜花齐放。
枝干间,稀疏瞧得见几只蜜蜂正在花头忙碌。
此类蜂就目前而言,还尚未有灵智,亦不知何年才能于它们之间诞出一个开了灵智修成人形的。
印象极深的是有一回,我因贪玩忘做课业,龟夫子正容亢色的训斥;
“琉韵,汝生来便是灵体神胎,血脉身份尊贵,这自是不必多言。”
“可在瞬息万物之世间,有多少生灵注定不会有灵智,而寻常灵智已开之物种,为修灵体,将经历万般磨难,期间稍有不慎便会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与此类生灵相比,汝可谓是生来便俯望众生,既受了这无尽尊荣,汝便当肩负起身上之责!而不是这般不思进取偷奸耍滑!!!”
如今细思,夫子所言倒是有几分在理。
此处的蜜蜂,便是龟夫子所言之数以百万载都不会有灵智的上古物种。
据说,在灵界的开创者创世大神还未归于天地时,它们就在此繁衍生息了。
受血脉限制,它们想修成人形,确实犹如水中捞月般困难。
可又不愿全数赞同夫子之言,虽为灵界公主,我却自由散漫惯了,不喜受人管制,更倡导随性而活。
自小便被诸位长者严格按继承人来培养,却无人知晓,从始至终我都不屑于灵界之主的尊荣。
比起继承灵界,更愿意终生潇洒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