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低眼时,瞧到他身后的小径上密密铺了一地灵核,附近还有一个布袋,
细探后,发现正是我来时装灵核所带的;此刻它被随意搁置于地上。
如此,这铺于地上的灵核应当便是我所带来的谢礼;只是老槐树把它们铺于地上作甚??
难不成是想透透气?可灵核最忌讳的便是透气了!透气透气,透着透着,精气便少一半。
哎!老槐树好歹活了这把年纪,怎连这等常识都不知?!!
遂赶忙开口劝阻:
“这灵核还是不透风存放为佳,你此番作为恐会使其精气流失。”
我朝他皱了皱眉。
小老儿捋捋下巴上的胡须,不紧不慢回我:
“公主多虑了,这灵核本就是用来垫住前方小径之缺陷,既是垫路;又何须担忧它会损精气??!”
我大惊;
敢情苦心筹了这么久的灵核,在他们眼里便只是垫脚石!!?
而这老槐树定是遂了邑冉之令,方才敢来此用灵核垫路。
心中霎时腾起一股无名怒火,奢华至极,奢华至极!!
我双手紧紧握住,胸脯剧烈地起伏,努力压制就要迸发的满腔怒火。
琉韵啊琉韵!这灵核既已予出,该如何处置那是人家的事,与你无关哈!!而你要做的就是快些清拭完亭子回宫。
果然,这思绪一清晰,心中的怒火亦消去大半。
遂与老槐树道:
“你忙哈!我也去忙了!”
语罢转身拎起木桶便要走,而后还是忍不住回首再一细瞟地上一堆灵核,唯独不见大长老那个六千余载的;
此刻心中怒火方才全然消去,哼!还算识货!!
除去楼阁与亭台外,这西冥宫入目之处皆是苍茫一片花草木,偶有西风轻卷拂去,一片片花草连同亭台绿潭水色一道起了一波波皱褶,煞是好看。
我从潭中打了一桶清水往亭内而去。
就在这时;一道琴声响划出。
我乍然一惊,差点儿把沉甸甸的木桶给打翻。
放下木桶后,往琴音来源处转首一望,
得见邑冉那厮盘坐于潭边峰石上,信手抚琴。
琴声闲适自如,恰似高山流水之音。
琴旁香炉之中烟气袅袅,氤氲在潭边峰石之周,他两鬓余下的墨发随风轻扬,
此一刹,我只觉得眼前一幕宛如一幅画,邑冉便是那画中之人。
细聆琴调,婉转悠远,心下亦好似尾随其琴音逐渐空明。
这琴技堪称尤佳,但与龟夫子相较却亦是略逊一筹。
龟夫子不单擅曲谱,且对琴的鉴赏登峰造极,弦抚得更是出神入化,堪称‘人琴合一’。
只可惜,在众多门生中除去紫御外,无一人擅琴。
我更是莫提,若论赏琴方能道出一二,可抚琴多年于紫云龟夫子呕心沥血的威逼利诱下,方才浅浅入了门,足见我对此有多懈怠。
于师长来言;作为灵界继承人需胸襟广阔,德才兼备,博文约礼。
可于我而言;闷在宫中思磨繁文,哪有外出杀一百只妖来得畅快!
在龟夫子所带这届门生中,紫御算得上是全能卓越,不仅精于琴棋书画,且饱阅通古之籍,年纪轻轻便化身成神,亦是灵界现今最龄小之族长。
当然,这届学生中天资聪颖的不在少数,可大多只精于某一领域,旁余领域要么冷门要么泯然众人,或许这便是龟夫子如此看中紫御的原因。
夫子谆谆教导时,我每每嘴面上应下了,转首依旧我行我素,最后他只能痛心疾首的唉声叹气,却拿我丝毫无招。
用袖子抹了把脸上岑岑外冒的汗珠子后,我将手中黑布捻了捻放置于亭内;
可算全都清拭完了!!
随即瞥了瞥亭内那一尺高矮几上摆着的一碟乳白点心,默默咽了咽口水。
打从适才进了亭子,我的目光便时不时往那里瞟,有了此次怪鱼的教训,自然不敢享‘嗟来之食’,
万一邑冉这厮又要赔偿就不妙了。
虽说不可食,但看看总归是无什大碍,凡间不是有一则典故;叫什么望梅止渴来着,
只是这越望肚子便越响,哎!想来这典故是只管渴不管饿。
我忍痛别开目光,提起脏水磕磕碰碰往亭外去,心中暗念;
一定要忍住,忍住!回宫后这点心要多少有多少,琉韵啊琉韵!切莫贪嘴误事……
邑冉的琴音依旧似流水般响彻于庭峰之周,同峰旬流下的小瀑声相交融,细闻下去,倒有几分合奏之感。
一个低沉有条不紊,一个空明又婉转;嗯!绝妙!绝妙!
将桶内的脏水倒于梧桐树下后,我不禁长长舒出一口浊气;总算清拭完了!这可比捉妖斩兽累得多。
身上的衣物已全然被汗水浸透,黏糊糊的燥热感着实让人不适,于是便顺势于潭边的青石块上坐了下来。
除去靴袜,将足伸进潭中,一股清冽凉意自足部蔓延而来,那股汗迹所杂带的不适感,已全然被恰到好处的清透给压制。
一阵微风自潭面轻卷而来,更是叫我惬意的轻“哼”了一声。
我手枕于侧面的青石上,打算稍作歇息便回灵蝶宫,身体的极度疲倦叫我支着下巴打起盹来。
在似睡非睡间,那琴音好似比方才急促了几分。
这时,一尾灵鱼自潭面跃出水面,又进入水中,激起一片水珠,如珍珠脱线般洒在徊旋的水面上,那小圆晕一圈儿一圈儿地荡漾开去。
脸上被溅了几滴水珠后我彻底清醒,环顾潭面,瞧见那怪鱼依旧翻着白肚漂在潭面上。
而我这肚子此时正激烈地‘两军交战’,望着那条被意外‘谋杀’的肥鱼,忍不住咂咂嘴;
瞧那膘肥的鱼肚子,若是拿来烤着吃……啧啧!那细腻的肉质该有多爽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