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河被凌长风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呲溜后退了好几步,像只受了惊的小动物那样。然后回过头来,一脸警醒地打量着眼前的入侵者。
“你说的什么玩意儿?”许星河不由得怀疑自己刚刚听岔了。
“封口费。”凌长风见状,也没有再度欺身上前,而是好整以暇地负手站在原地,唯有一双异瞳始终追随着自己的小配偶。
然后不紧不慢地将那三个字又重复了一遍。
许星河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凌大元帅说出来的话。
他也不知道凌长风这短短半个月以来都经历了些什么,虽然放眼望去依旧是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一双波澜不惊的阴阳眼……
但是!整个人突然就变得不要脸了起来!
这种变化在那次国宴之后就有点儿苗头了,而最近这苗头已然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了,再这样下去可还得了!?
许星河觉得自己不能助长这种士气,必须要与恶势力斗争到底。
于是梗着脖子道:“封口费,没有!你要是不嫌昨晚尴尬,就只管去到处说好了!”
“我有什么尴尬的?”凌长风脸上没什么表情,语调却慢悠悠的,“我既没有对谁动手动脚,也没有拉着人陪我睡觉。”
许星河:“……”
这事儿怎么过不去了!
“我也是酒精的受害者!再说了,就算我喝醉后动手动脚了,你干吗不反抗?干吗任由我得逞?”许星河语气凉嗖嗖的,还带着那么一点理直气壮,仿佛在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凌长风沉吟片刻,像是在回忆些什么,然后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我开始也想反抗,可是一动你就一副泪眼汪汪、随时要哭的模样。”
许星河:“……”
他表情复杂地看着凌长风:“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醉酒后的真实面貌,你说什么我就只能信什么,所以什么都敢往外编?”
异瞳中闪过一丝忍俊不禁,可情绪又很快隐没于那片深邃的异色汪洋里。
凌长风站在原地,不置可否地说:“那不如你再醉一次试试,我帮你把醉酒后的样子录下来,给你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许星河:“……”
还真别说,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
但是这么做代价太大了——万一自己醉酒后真是那个鬼样子,让人录下来不是授人以柄吗?社死场面怎么可以留下证据!
而且,他也不想短期内再丢第二次脸了……
正当许星河左右为难举棋不定的时候,凌长风又发话了:“真要说起来,我也是酒精的受害者。”
许星河心如死灰地想:“你是个P的受害者!”
结果一个走神,心事没藏住,直接脱口而出。
卧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许星河:“……”
艹!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凌长风面无表情道:“我昨晚被醉酒后的某人动手动脚了,怎么不算酒精的受害者?”
许星河沉默了一下,觉得凌长风这是彻底不要脸了。
自己不能和不要脸的人一般见识,不然越谈越吃亏。
他抬起头来问凌长风:“你想要多少钱?”
这次轮到凌大元帅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么?”
许星河又重复了一遍:“封口费,你想要多少钱?”
凌长风:“……”
凌元帅的眼神变得很复杂,看着许星河,半天说不出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小配偶脑回路怎么长的,怎么能把封口费往这种方向想。
但他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毫不客气道:“一个亿,你给么?”
“……”许星河被他的不要脸程度震惊了,“你这么缺钱怎么不去抢银行?!”
“你觉得,我缺钱?”凌长风的声音微微低了一度。
“我觉得你不缺,你什么都不缺。”许星河顺势改口,一脸真诚地看着他,心里却道:那你t要什么封口费?!
“封口费不是指钱。”凌长风看着自家小配偶不开窍的样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开始循循善诱,“你想让我把这件事揭过不谈,不应该拿出些诚意来吗?”
许星河听罢却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感情你大半夜来我房间,还是来敲诈勒索了??
他咬牙问:“你想要什么当封口费?”
凌长风的目光一寸寸地从许星河身上扫过,却是一字一顿道:“自己想。”
许星河:“……”
艹!敲诈勒索还要人自己估价!老子不伺候了还不行吗!?
“爱说不说吧,我要睡觉了,麻烦您出门右转,慢走不送。”
凌长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走。
许星河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凌长风突然开口说:“我们是不是违反《匹配婚姻法》太久了。”
许星河:“???”这话题未免转换的太快了点儿?
他眼神惊悚地看着凌长风:“你想干吗?”“没什么。”凌长风神色淡淡道,“只是时间久了,良心有点过不去。”
许星河愣了愣:“良心?过不去?”
这都哪跟哪啊,您大半夜来管我要封口费才更应该良心过不去吧!?
“毕竟我此前一直是个奉公守法的联盟公民。”凌长风如是说。
许星河:“……”
说的跟自己不守法了一样……好吧,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这大半个月内多次规避主脑监控不同床的行为确实是违规的。
但距离上一次好像也没有很久,自己刚被标记的某两天,还有昨晚……他们明明同床了也不止一次两次。
许星河想到这里,眼神有些躲闪:“那你想怎么样?”
凌长风不疾不徐地扫了他一眼,用听似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今晚,继续一起睡吧。”
于是这天晚上,二人又进入到了熟悉的“同床不共枕”的环节。
其实许星河倒没有特别抗拒这个环节,毕竟他们两个人同床也能睡出分床的感觉——
两个人,两床被子,分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互不侵犯。
再有就是,他还挺相信以凌长风的人品和定力,不会对自己做什么的。
毕竟连特殊时期都熬过来了……
不过凌长风最近变得怪怪的。
这让许星河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是不安,而更像是面对未知时的无措感。
他迷迷瞪瞪地躺在床上,明明已经睡眼朦胧,却怎么都睡不着,于是难得主动开口,打算跟他聊会儿天。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凌长风背对着他,没有睁眼,却缓缓开口道:“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你最近不太对劲……”许星河打了个哈欠,虽然睡不着,但困意已经在侵蚀大脑了。
“或许吧。”凌长风低低地开口说,“我不是刚经历过你的——”
话音戛然而止,改口道:“我的易感期。”
“哦,原来是这样。”许星河已经有点儿犯迷糊了,夜晚睡眼朦胧的他没有白天清醒时那么多防备,看上去很好说的话样子。
他轻声问道:“所以,你是受信息素影响了吗?”
身后的人沉默以对,没有回答。
床头亮着一盏小灯,暖洋洋的橘色灯光铺在二人身上。
“我觉得你最近受信息素的影响有点儿大……”许星河也背对着他,慢慢闭上了眼。
可嘴巴却不停,还好心帮他分析道:“虽然这也是人之常情,但现在都星河历329年了,我们不能只做感性动物,要学会理性地分析问题……你看,我们其实从身份、到年龄、到性格,哪里都不适合,只有信息素的匹配程度比较高而已……”
他睡眼惺忪地发表着长篇大论,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每讲一句话,对面异瞳中的眸光就更暗一分。
凌长风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转过身来,一语不发地盯着许星河。
许星河觉得有点儿冷,于是迷迷糊糊地伸出爪子,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片刻过后,凌长风别开了目光,转而将异瞳转向了窗外的朗朗夜色。
是个无风无月的夜晚,静谧而寂寥。
只是乌云蔽月,衬得整幕星空黯淡无光。
凌长风在心底叹了口气,再度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他听到许星河说——
“不过我也能理解你……因为,我好像也有点儿受影响了……”
凌长风突然睁开了眼。
月光下,异瞳轻轻闪动着。
他望着许星河的背影,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确认道:“受什么影响?”
许星河已经困到意识模糊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道:“信息素啊……你的信息素,到底是不是大海的味道啊?我从前暑假去过海边,海风咸咸涩涩的,明明没有你的味道好闻……”
窗外,乌云散去,皎洁的月光重新洒向了大地。
月明千里,星河闪烁。
夜间的第一缕微风扶过树梢,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夜色正好,又可以期待下一个黎明。
许星河说完这句话,再没了声音,好像终于睡着了。
凌长风突然半撑起了身:“星河?”
对面的人没有回应。
呼吸声逐渐均匀。
凌长风望着许星河沉睡的侧颜,目光从那人浓密的睫毛、紧闭的眉眼,一路扫过他淡粉色的双唇……最终,落到他后颈敏感的腺体上。
一道淡淡的伤疤横在那里,有几分扎眼,又惹人无限怜爱。
过了不知多久,凌长风忽然缓缓俯身——
在他耳畔,印刻下一个绵长的吻。
月光下,凌长风低声道:
“笨蛋,这才叫封口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