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老爷清了清嗓子,摆手,沉声道:“此事休要再提。”
沈明姝楞楞地盯着自己父亲看似仁慈实则无情的眼眸,她脑海嗡的一声。
原来在父亲眼里,她不过是一颗尚且有价值的棋子。
沈明姝忍着喉间的苦涩,坐直了身子,面容黯然失色。
“可是爹......”沈明铮张口欲言,却被沈二老爷一记眼刀扫视,警告意味十足。
沈二老爷沉着脸,“明铮,来书房一趟。”
待父子俩相继离开后,沈二夫人看着失魂落魄的女儿,叹息一声,想着方才丈夫的话,只好软声劝慰道:“明姝,你是个聪明的,这女子嫁人,嫁谁不是嫁?”
“虽说赵定山有这癖好,对女子无甚兴趣,这般也好。他后宅无小妾通房,你也落得清净。你再稳住赵定山,尽快怀有身孕,生下儿子,地位坐稳了。你有了儿子便也有了盼头,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岂不逍遥自在?总好过和一群女人争风吃醋抢丈夫的宠爱。”
沈明姝闻言,抬眸,眼里蓄满泪意,“是没有女子同我争夺丈夫,可却有男子和我争宠,这日子过得岂不憋屈?”
她攥紧手中绣帕,指甲狠狠嵌入掌心,语气哀怨,“赵定山喜欢男子,即便娶我入门也不过是蒙蔽世人的幌子,又如何会碰我?女儿届时何来身孕?没有孩子,赵夫人磋磨女儿,女儿在赵家的日子举步维艰...这难道便是娘亲想要的结果?”
她知晓父亲利欲熏心不会管自己死活。
唯有激起娘亲心里那抹怜女之意。
“娘亲,我也是你的女儿......”沈明姝泣不成声,嗓音几度哽咽。
沈二夫人见她哭的悲恸,也悲从中来,于心不忍别过脸去。
在她看来,纵使赵定山好男风,然赵夫人也不会坐视不管,任由他继续胡闹下去。至少,为了延续赵家香火,赵定山必定会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
可明姝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的女儿。
沈二夫人缓和了语气,“明姝,此事容为娘再思虑一下。那赵定山即便好男风,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品行不端之处。再者,他...也是能传宗接代,你嫁过去,赵家会宽待你的。”
沈明姝一颗心犹临寒窖之中,彻骨冰凉。她站起身,木然地道:“这亲事,女儿无福享受,倘若娘亲希望是一具尸体嫁去赵家,那悉随尊便。”
又嘲讽一笑,“反正赵家看中的也不是我这个人。”
“沈明姝,你说什么浑话!”
沈二夫人又惊又怒,拍案而起,这是在威胁自己不成?她又岂知自己内心煎熬?手心手背皆是肉,她难以抉择。
明姝嫁入赵家,他们又拿捏赵定山的把柄,赵家必定有所忌惮。
春闱的主考官之一便是赵老太爷门生之一,倘若他们得罪赵家,届时考官只要稍微动手脚,明铮名落孙山......
“来啊,把小姐带回去好生看管着,”沈二夫人定了定心神,两相权衡之下,她做出了抉择,“若是小姐有个好歹,你们都等着被发卖出府,本夫人绝不轻饶!”
“娘亲,你果真如此狠心?”
沈明姝难以置信,心凉如水。
当沈宝珠听闻沈明姝被禁足的消息,并不意外。毕竟沈玄英夫妻在原书里便是十足的势利眼,自私自利。
沈明姝的亲事能让沈明铮的前途锦上添花,自然不会退与赵家的亲事。
沈宝珠不至于蠢到继续插手二房的私事。她带上帷帽同香儿出府,直奔江南阁。
江南阁是京城鼎鼎有名的销金窟。
能来此酒楼大多是非富即贵的人物。
她戴着帷帽旁人无法窥探其容颜,沈宝珠也就大大方方,并不怕有人会认出自己。
她已然去了二楼一处雅间,静候来人。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有人推门而入。
那人身着一袭青色长袍,瞧见临窗而坐的少女,少女戴着帷帽,帷帽的轻纱遮掩了她的容颜。
“苏掌柜,请坐。”
苏掌柜神色复杂的走到她面前站定。
谁能想到收购了他们天香居的东家,居然是个娇俏姑娘?听着声音年岁不大,约摸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一瞬间他心念百转千回,心中苦涩难言。
“这位姑娘...不,我应该尊称你为东家。”
沈宝珠抬眸,杏眸定定地看着他。
面前的青年穿着半旧不新的袍子,袍子洗的发白,但胜在干净。
他面色局促不安,紧张的盯着自己。
“苏掌柜不必客气,难不成你要一直同我站着说话?”
“天香居易主,苏毓已不是掌柜,怎堪得起一声掌柜。”苏毓眸光黯然,这天香居本是祖传的产业,岂料有朝一日会断送在自己手上。
可他那父亲酗酒闹事,伤了人。
急需一笔银子,他们家早就捉襟见肘,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盘出天香居这个铺子。
“我同你说过,天香居的掌柜还是由你担任,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不必妄自菲薄。”
苏毓:“东家为何......”
为何盘下铺子,既没有让他卷铺盖走人,更没有遣散原本铺子里的伙计。
沈宝珠浅浅一笑,“天香居以制香而闻名,我亦不懂制香,是以还不如继续交由你打理。至于那些伙计,我若是遣散他们重新招人来,一来需要熟悉的过程,二来未必有他们得心应手,我又何必节外生枝。”
苏毓暗暗称奇,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落座后,他从宽大衣袖中掏出一本账簿递给沈宝珠,“这是往年来天香居的账簿,还请东家过目。”
沈宝珠点点头。
苏毓为人聪慧,当账房先生管账最合适不过,她粗略的翻阅了几页,便合上,“天香居的生意,我倒有个提议,苏掌柜大可一试。”
苏毓露出洗耳恭听之势,“还请东家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当,不过是我一番感悟罢了。”沈宝珠道:“天香居的胭脂水粉用料金贵,不比那些赫赫有名的脂粉铺子差,生意却是无人问津,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