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姨娘看沈明音神色已然有了决断。
她抿了抿苍白的唇瓣，沈明音将信纸向她，崔姨娘看罢眼眸蓦地红了，苦涩地道：“林嬷嬷糊涂啊.........”
话音方落，沈老夫人眉头紧锁，“与林嬷嬷何干？”
崔姨娘摇头哭道：“我不过是在林嬷嬷面前抱怨了几句，那曾想嬷嬷当了真。”
沈老夫人将信将疑命人把林嬷嬷绑了过来。
林嬷嬷被推进了屋子，几个身材粗壮的婆子扭着她的肩膀，令她跪在崔姨娘身侧。
崔姨娘看了她一眼，泪珠滚滚而下“嬷嬷，你从实招来罢，我无能，护不住你了。”
顿了顿，她语气诡异的温柔，“林嬷嬷你伺候我多年，你放心，你的孙儿我一定会照顾到他长大成人。”
她压低了嗓音，用只有她和林嬷嬷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你且安心去罢。”
林嬷嬷原本迷茫的眼，登时睁大，她张了张嘴，又想到了什么，眼眸晦暗失色。
沈宝珠抠了抠掌心，饶有兴致的盯着崔姨娘和林嬷嬷之间的互动。
她已经猜到了结局。
林嬷嬷是崔姨娘推出的替罪羔羊，林嬷嬷拿捏了林嬷嬷的把柄，林嬷嬷会心甘情愿替她顶罪，而她顶多落个治下无方的失责。
“老夫人，这事从头至尾都是老奴做的，与崔姨娘无关。”林嬷嬷重重地磕头，再次抬头，已是满脸癫狂之色，“是老奴憎恨五小姐狂傲，姨娘的确在老奴这抱怨过几次夫人将五小姐宠溺的无法无天，五小姐肆意妄为，从未把六小姐当姐妹，老奴却听在耳里，放在心上，找寻机会要给五小姐一个教训。”
“恰好得知五小姐和六小姐要去普陀寺上香，老奴使了银子买通山贼......没料到，五小姐是个命大的。”
林嬷嬷说完，冲崔姨娘深深的凝视了一眼，满眼悲怆之色，口中直嚷嚷道：“姨娘的恩情，老奴下辈子再还！”
老夫人察觉不对，然林嬷嬷突然起身，冲破桎梏，往一旁的柱子狠狠地撞去。
秦氏连忙捂住沈宝珠的眼。
可不能让这老货吓到宝珠。
沈宝珠心下微沉，抿着唇瓣，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攥成拳状。
“林嬷嬷......你好生糊涂啊。”崔姨娘哭的近乎晕厥过去，瘫倒在沈明音怀里，哭哑了嗓子，一边还不忘察言观色老夫人的脸色。
“老夫人，林嬷嬷她纵使一时糊涂犯了错，但她跟着我多年，还望老夫人恩准让我好生安葬她。”崔姨娘说着，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此事也与六小姐无关，都是妾身该死，妾身不该在林嬷嬷面前乱嚼舌根。”
沈宝珠冷幽幽的笑出了声。
少女眨了眨杏眸，踱步至崔姨娘面前。
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她，唇角微勾，“崔姨娘心有不甘吗？可我不认为娘亲亏欠你们母女什么，我沈宝珠更是行事问心无愧。”
“娘亲向来一视同仁，六妹妹一个庶女的吃喝穿度，和我这个嫡女如出一辙，更是未曾克扣月例。六妹妹何尝每日向娘亲晨昏定省？我娘亲宽厚，从未苛责她，这些好处崔姨娘便都忘了？只记得一星半点的坏？”
沈宝珠叹息：“难怪世人都说，恶人做了件好事人人称赞，但好人若是不慎行了错事，便是千夫所指。”
她意有所指，“这年头，好人难为。”
“我......”崔姨娘捂着脸，心里早就辱骂了沈宝珠千百遍，“都怪我，都是妾的错，妾身任由老夫人发落，绝无怨言。”
沈明音紧紧地咬住下唇瓣。
她并不敢在此时向老夫人求饶。
她只是沉默的跪在崔姨娘身侧，垂着头，眼眸红肿犹如核桃，十分狼狈。
秦氏气的心痛，沈宝珠凑过去，安抚她，“娘亲，为她们母女动怒，气大伤身不值得。”
“宝珠，她们怎敢？”秦氏强忍着心头不适，崔姨娘谎话连篇，她一个字也不信。
老夫人满脸疲倦之色，她扫视屋内几人，捻着手中的佛珠串，良久才沉声道：“崔姨娘心思不正，编排主母，纵容包庇林嬷嬷，罪加一等。”
她目光在崔姨娘惊慌失措的脸上停顿了一下，才淡淡道：“送去庄子带发修行。”
“祖母！”沈明音蓦地拔高声音，满眼不可置信，因为沈宝珠，祖母要把姨娘送去吃人的庄子？
且不说庄子里那些奴才皆捧高踩低，姨娘失势，必定遭受欺辱，更何况庄子生活清苦，姨娘她熬得住吗？
崔姨娘整个人失神瘫软在地。
沈明音失了主心骨，又惊又怕。
沈宝珠将崔姨娘母女俩的神色尽收眼底，“祖母，京郊那一处农庄很适合崔姨娘去带发修行，崔姨娘性情温柔，想必那些下人都会喜欢崔姨娘。崔姨娘去了农庄，定要潜心向善才不辜负祖母一片苦心。”
京郊农庄地处偏僻，庄子多蛮仆。
崔姨娘去了少不得要和他们斗法。
她不是爱筹谋划策，正好让她施展拳脚。
“五姐姐，你好狠的心肠。”沈明音眼底迸裂出几分恨意，“京郊农庄岂是人待的地方？你是想让姨娘有去无回吗？”
“六妹妹怎会这般想我？”沈宝珠无辜的耸耸肩，“若是我心肠狠毒，我还能活着在这同你说话吗？上天便是怜我心善，我才能命大活着回府里。”她轻叹一声，“看来六妹妹对我成见很深。”
“我并无此意。”沈明音眸光闪烁，矢口否认。
“上梁不正下梁歪，来人，把六小姐带去祠堂反省。”老夫人道：“何时想通了，何时再出来。”
好端端的姑娘竟也被崔姨娘教歪了。
“祖母......”沈明音哀怨地唤了一声。
然事情已无回圜的余地。
沈明音哭声渐渐弱了，她心知哭并不能令祖母心软，反而教秦氏和沈宝珠看她糗状。她们母女俩暗地里一定笑话自己。
就在此时，崔姨娘径直往后一倒，竟是晕厥过去。
“老夫人，崔姨娘晕过去了。”
葛嬷嬷确认后才告知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重哼一声，“先送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