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走到堂前,白氏和刘氏径直走到椅子前,旁边早有丫鬟拿了软垫来垫着,白氏坐下茗了一口一旁丫鬟递过来的信阳毛尖,转头对刘氏道:“如何?今晚是你先来做这坏人还是我先来做?”刘氏放下手里的茶,微微一笑:“既是我这边的人先坏的规矩,自然我先做这恶人。”白氏道:“今日这番大题小做,本就不当,不必十分苛责。”
刘氏白了一眼她,转过头瞧了眼这一院子的人,慢慢的道:“李妈妈,我们家里头老资历的人可不少罢?”站在后面的李妈妈笑道:“可不是多呢,莫说是我这样跟着夫人十几年的,还有不少人是跟着老夫人一路走来的,大半辈子都是这赵府过的。”刘氏感慨道:“这些老人,一辈子都在赵府兢兢业业的为着主家做事,安分守己,可不能辜负了他们。”李氏道:“夫人说的是,那些老人自然是好好待着的,住处都是另外的不与丫头小厮住,月钱也不少,安排着的活也少也容易,家中有事府里也会帮衬一二,若是病了,张管事也是给钱财医治的,府中并不曾亏待。”
刘氏听了点头道:“这样就好。”随即又问:“今日怎么没有人去给两位姑娘送茶水?听说是在厨房闹事了,是不是?”李妈妈道:“确实是有人闹事。”“可处理好了?”刘氏把玩着瓷盏漫不经心的问。“那老妈妈已被张管事调去别处做事了。”李妈妈恭敬的道。
这时候,下面站着的那位鲁氏已经满头细汗了,生怕刘氏要把自己发落到田庄里去,她正心慌意乱,却又听见刘氏冷冷的声音“府里的老人是该好好待着,但是某那些个惹事生非的,就不必了。你们这罚的太轻了,照我看,罚了两个月的月俸再让她去庄子里头罢!资历再老也不是拿来托大的!”
鲁妈妈听见了,身子一软摊在地上老泪纵横道:“求夫人饶过,老婆子不敢了。好歹看老夫人的面上饶过我罢,老婆子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不是!”
刘氏却道:“自是知道老妈妈你老苦功高,才能这般罢了。”刘氏说完,挥挥手让下人拉了这老婆子下去。听着鲁妈妈鬼哭狼嚎的声音,刘氏不禁揉了揉眉头靠在椅子上道:“今日在厨房里头看热闹的,是那几个?出来。”话音未落,院子里头早有人出来跪着了,刘氏扫了一眼,拍桌子骂道:“你们这几个是胆子肥了,还是皮痒了?怎么,到了这苏州姑奶奶家里头,就打量着没人敢管了!”那几个跪着的死死垂着头,不敢吱声,刘氏厉声道:“待会儿全去张管事处领你们的板子,一个都跑不了!”既得了主母命令,那些人应了声‘是!’便退下去到院子角站着。
“今儿个,我把话撂在这里了,都给姑奶奶仔细听着!规矩着点,少见天的给我惹事生非,收拾人的法子我可多着呢,那个不长心眼的想尝尝滋味的,先掂量着点自个!”刘氏站起来严厉道,这时候,赵府的人齐声声道:“不敢!”
刘氏一番话毕便坐下去了,正喝口茶润嗓子,抬头就见旁边的白氏笑呵呵的瞧着自己,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还在笑个什么劲儿,还不赶紧的。”白氏道:“自然。”转头示意陈妈妈,陈妈妈会意,对着白府的人喊道:“今日在厨房看热闹的,抬火的,都各自去自己管事那里领板子,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婆子都罚一月的月俸。”顿了顿又道:“各处的管事、婆子都好好约束着底下人,好好做事,安分守己着点,若是再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只管拿你们这些管事的问话!”白府的人也一样齐齐应声称是。
白氏笑呵呵对刘氏道:“可完了没有?这么点事可是折腾了好久了。”刘氏又翻了个白眼,白氏拍了她一巴掌骂道:“难不成,你还嫌不够?趁早收拾东西,回你赵府里再逞威风罢!”
“够了够了!走走走,赶紧的回屋子里头给那俩祖宗说说。”刘氏起身扯着白氏往屋子里去,几个管事的便让底下人散了去领板子,陈妈妈则带着一群拿着点心瓜果的丫鬟跟着主母进了屋,余着几个收拾桌椅。
赵芸大感失望,原以为自己要亲自看看自家母亲的威风,没曾想,却是被领进屋子里头干听着,几次都忍不住站起来往外面看,却是白玉兰拉住了。赵芸一见母亲和姑妈进来,就起身道:“这样就解决了吗?”
刘氏几乎仰天长叹,忍住打死女儿的冲动道:“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家,问这个做什么!不好好坐着,明日就罚你抄书。”赵芸听见,撅嘴坐下了,白氏温声道:“自然是这样,不然又能如何,今日本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这般大张旗鼓的已经很过分了。”
赵芸不满道:“可那小丫头可是被管事扇了巴掌的。”
白氏拉过赵芸在自己旁边坐下,柔柔的说:“可是,那丫头本也有错,若是为了她挨的那几巴掌就重罚,芸儿觉着妥么?”赵芸不吱声了。
白玉兰问道:“母亲,那丫头也是个好的,母亲要把她怎么办呢?”
白氏道:“她已领了板子了,只不曾罚她月钱,等她好了让崔妈妈调教一番。”
赵芸抢话道:“这样好了,日后妹妹身边有这样的人我也能放心。”
刘氏听见,二话不说就拿手里的团扇敲了赵芸的头,嗔道:“你又在哪里放心什么。”
赵芸从姑妈怀里挣脱出来做白玉兰旁边,和自己母亲争辩:“我和兰儿妹妹的情谊那是母亲知道的,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如何就不能关心。”
刘氏哼了一声道:“多大的情分?都可以去管人家母亲该管的事情了。”
赵芸与白玉兰才不过认识十几日的功夫,两个人的关系就快赶上自家母亲十几年的闺蜜情份。刘氏是知道的,于是又对白氏说这两个人离拜把子义结金兰,许是就还差着那一张香案和一尊关老爷。白氏在旁听这话只是笑,心里想,那有女人去拜把子还供奉关二爷的!刘氏接着却说道:“就你们俩姐妹那点子情份关二爷恐怕还看不上保佑不了你们了。”白氏这时更忍不住,扯着帕子两个肩膀直抖。
这时嘴快的赵芸顺嘴就道:“母亲这是什么话,他关二爷想要给我和玉兰做个见证人,我和玉兰还不愿意呢,真要拜也得是拜花木兰才对嘛!”
刘氏被女儿这混话逗笑了,本就是装出来的严厉这时早绷不住了,身子倚在白氏身上小声骂赵芸:“乱七八糟的混话也敢说,小心天打雷劈!”被压着的白氏用手里的团扇打刘氏的手,贴在刘氏耳朵旁道:“你这个当娘的怎么还不去教教咱们家的芸大小姐,还赖在我身上做什么?怎么,小的乱说话,你这个老的也要没脸没皮了,快起快起,少拉着我一块丢脸。”白氏嘻嘻笑着,说着就要起身走。
刘氏却不干,扯着白氏的袖子不放,也不管年纪不年纪的,嘴里悄悄说着“好姐姐可别走,我是管不住这丫头了,你老人家受累替我教教罢,也算是我这几日教兰儿的报酬罢。”带着一副撒娇的模样竟生生把笑得花枝乱颤的白氏按住了,白氏笑呵呵的指着刘氏骂:“好个黑心的弟媳妇,不过是教了自家侄女一点子东西竟然讨利息来了。你刘氏当初教的时候可也没有说要收拜师费的,那点东西算不了什么,不算不算,你要拿出来点真本事来,不然你这便宜师父要不得,要不得!”
刘氏一把把白氏的手拍开:“我何时没有好好教过了!少在哪里瞎扯,赶紧的,我家芸儿的性子我是真没办法了,你这个姑母说话可比我管用得多了,多少说说她,她便不敢了。兰丫头有我呢,芸儿你也莫要客气。”白氏道:“那可是你家闺女,我教什么教,让外人知道了岂不是笑死。”刘氏啐道:“少来这套什么你的我的,都是一家人不是?少废话,我这当娘的人是管不住了,你快点拿出你这白氏夫人的威仪来镇镇芸丫头。”
白氏无法,只好轻摇着团扇温声对赵芸道:“芸丫头,这话可不能拿出去说的,知道不知道?“
赵芸不过是性子鲁莽罢了,自是知道分寸,恭敬道:“姑妈放心,芸儿是晓得的。”
白氏此时端正的坐着沉声对两个女孩道:“今日本不过是小事,然而却这般大张旗鼓的,这其中的苦心希望你们二人能知道。女子日后是免不了要嫁人生子,自然,也要管家,这要管理底下的大大小小的婆子丫鬟,也要处理一堆亲戚的烦心事,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女子若能治好家里头,男人在外面也能放心,自古以来凡是有一番事业的男儿背后谁没有位贤妻,这管家理事和生儿育女本就是我们女子的本分,不可大意了。”
“家里家外的一堆事都要处理,可谁也不是神仙,哪里能够明察秋毫,清清白白的知道真相。院子里的下人起了争执,若是知道也就罢了,还能公允的处置,若是不知道了,处置上有了差池,于管制底下人就不利了。若是自己不知该如何处置的,就先问问府里之前是如何做的,自己大概上照着办就可以。不要全凭自己意气用事,随着性子来。”
白氏说到这时,叮嘱赵芸:“你性子太急,万事要思索再三。”继续又道:“底下人的底细要清楚,那些个人的身契需要自己把着,身契不在自己手上的人不可放在身边。管教仆从也得讲究个有理有据,不可让人传出去随意打骂的名声,所以得列着章程。”又重重的道:“用人服侍,决不可要起了二心的人,这样的人是别人家的狗,随时会咬你一口来讨他人的欢喜,受苦的反而是你自己。”
“所以,母亲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的罚那个丫头,是么?”白玉兰问道。
白氏笑着道:“没错,那丫头敢骂一个老资历的婆子,也能记起主家小姐正渴着,是个忠心的,能用。”
刘氏道:“笨不要紧,要紧的是是不是一心一意服侍主家的。人若是坏了心,再怎么好,也不可用了。”
白氏点头道:“就是这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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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很久没写了,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