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奶奶听了温瑾昀的说辞后,真以为是小小的误会,便拉着慕辞的袖子,慈笑道。
“误会,都是误会。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这个老太婆好。
“阿月能交上你们这些朋友,真是她的好福气。
“既然只是为了回府写药方,那倒也不着急,以后再写也来得及。
“时辰这么晚了,路不好走,就都留下来吃饺子吧。”
阿月奶奶说着,又想到那个昭阳姑娘,赶忙又问温瑾昀。
“公子,你着急赶回府中,不只是要写药方,还是为了见那位昭阳姑娘吧?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温瑾昀云淡风轻地回了句。
“随从胡言,让您误会了,在下并未和昭阳姑娘有约。”
楚安:我胡言?
听他这么说,阿月奶奶才完全放心。
慕辞非常瞧不起温瑾昀。
满口胡言的人,明明就是他,而不是楚安。
……
太傅府。
慕卿卿兴冲冲地跳下马车,手里还拎着个亲手制作的宫灯,想要送给瑾昀哥哥。
然而,高兴不过片刻。
那守门的竟然说:“启禀公主,大人他不在府内。”
慕卿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不在府中?
“今天可是除夕,他怎么可能不在府中?”
守门的二人面面相觑。
“这……”
“快说啊!瑾昀哥哥去哪儿了!”慕卿卿非常心急。
“公主,小的们从不过问大人的行踪,实在不知……”
慕卿卿一听这话,又急又气。
“他什么话都没留下吗,没说去哪儿,也没说见什么人,什么时候回来?”
那两人一问三不知,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婢女杏儿在一旁安慰道。
“公主,您别着急,太傅大人定是去见哪位好友了。您知道的,留居皇都的学子大多孤身一人,太傅许是瞧他们可怜,去陪他们过除夕了。”
慕卿卿不以为然。
“若真是如此,大可将那些人请到府上。可现在,瑾昀哥哥他不见了,我们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她越说越着急,紧紧地抓着宫灯的灯柄,手足无措。
眼看着就要到子时了,她还想和瑾昀哥哥一块儿守岁呢。
这可真是急死人了!
“莫离!”
“属下在。”
“你赶紧派人去找,尽快找到瑾昀哥哥!”
“遵命!”
莫离立即让侍卫们分头行动。
但,皇城这么大,毫无线索地找一个人,宛若大海捞针,难度相当大。
慕卿卿生怕瑾昀哥哥突然回来,为了不与他错过,她宁可在太傅府等他。
为了能在第一时间见到归来的他,她没有进府,而是站在府门口,像个等待夫君归家的新妇,拿着灯笼,翘首以盼。
莫离站在她身边,见公主这般纡尊降贵,心有不忍。
本该是温瑾昀等待公主,现在,公主竟成了那个等待的人。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好友,能让温瑾昀抛下公主。
他不能动温瑾昀,还动不了那人么!
随着时间的流逝,莫离的戾气越来越重。
还有一刻钟就到子时,派出去的侍卫皆是无果而归。
慕卿卿在希望和失望中挣扎,心情越来越郁闷。
而此时,距离甚远的李村,还未到子时,鞭炮声就已经接二连三地响
起。
哪怕是再穷的人家,也要买上一副鞭炮,添添年味儿。
阿月奶奶眼睛看不见,并没有买,她听着别人家的鞭炮声,脸上挂满欣喜的笑容。
老太太万分感慨地喟叹道。
“新的一年,我们家阿月又长大一岁了。”
慕辞站在阿月奶奶身边,望着夜空,眼眶有些湿润。
阿月不会长大了。
她永远停留在了九岁。
最好的阿月,最屈辱的九岁。
温瑾昀站在院子里,半抬着头,仰视面前的参天大树。
树干很粗壮,等春夏之季,应当会枝繁叶茂、投下大片荫凉。
但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是否已经长满了虫子,在肉眼看不到的黑暗处,贪婪地啃噬着树木的养分。
人间的寒冬会过去,这是自然法则。
但,人心里的寒冬何时过去,并不以时间为序。
鞭炮声中,众人都在辞旧迎新,享受着片刻的悠闲无虑。
除了楚安。
此时,楚安正蹲在地上修理车轱辘。
月光照在他身上,仿佛在好心照明,又像是在嘲笑他的愚笨。
陪着阿月奶奶守完岁后,慕辞再也支撑不住,困倒在柳嬷嬷怀中。
为了让公主睡个好觉,柳嬷嬷向阿月奶奶告了别。
他们上马车时,楚安还在修车轱辘。
等安阳公主的马车驶出村口后,温瑾昀走到楚安身后,语调温和地提醒道。
“马车下面有备用车轮。”
楚安:!!!
他像落枕似的,僵硬而缓慢地转过脑袋,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家大人。
“呜呜呜……大人,小的犯什么错了,您要这么折磨我?”
这么重要的
事,大人怎么不早说啊!
温瑾昀神态自若,淡然一笑。
“我在等你自己想起来,另外,你若真能学会修车轮,带上你,比带上备用车轮有用得多。”
楚安越发欲哭无泪。
这种感觉,简直比被人拆了车轱辘还要难受。
大人的心也太黑了。
最气人的是,大人说得还挺有道理,竟让他无话反驳呢。
楚安替换备用车轮期间,温瑾昀亲自向阿月奶奶道别。
这之后,他们还去找了隔壁的赵家嫂子,特意叮嘱她,以后送给阿月奶奶的饮食要清淡,少腥辣。
并且,本来要留给阿月奶奶的银子,也都给了赵家嫂子。
楚安此时也想到了那五两银子的好去处,也赶快拿了出来。
赵家嫂子心照不宣地都收下了,并未多言其他。
……
从李村到太傅府,需要一个半时辰。
但楚安不习惯驾快马,多耗费了半个时辰。
回到府中,天都快亮了。
楚安打着哈欠,刚将马车停稳,就听到一声饱含委屈的呼喊。
“瑾昀哥哥!”
一听这声音,楚安顿时清醒。
惨了!
昭阳公主怎么还在啊!
慕卿卿之前在府门外站着等,站久了腿酸,又加上天气寒冷,她才进了自己的马车。
一听到车轱辘声,她立马出来了。
看到温瑾昀下马车,慕卿卿的委屈瞬间爆发了。
“瑾昀哥哥,你去哪儿了!
“我等了一晚上,你知不知道,外面好冷,见不到你,我的心更冷……
“为了出来和你一起守岁,我求了母后好久。
“我就想和你一起迎新年,你怎
么可以丢下我,去找别人……”
慕卿卿眼泪簌簌,快步上前,拽住温瑾昀的袖子。
温瑾昀却不着痕迹地提前避开,撤到一旁,恭敬地向她行礼。
“臣,见过公主。不知公主在此等候,是臣之过。”
慕卿卿看他如此理智冷静,越发悲愤。
“瑾昀哥哥,你就不能跟我解释清楚吗,你昨晚去陪了哪位友人,还是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啊!
“我又不会不讲道理地责怪你,我从来没有阻止你和朋友来往,我只是想要你的坦白和解释啊!”
楚安低下头,默默地后退。
却不料,怕什么来什么。
慕卿卿自知撬不开温瑾昀的嘴,立马往楚安面前一站。
“楚安,你说!昨晚你跟着瑾昀哥哥去哪儿了!”
楚安本能地看向自家大人,想看看大人有什么暗示没有。
温瑾昀的脸色有些疲惫,如玉的眸中隐着些许漠然。
“宫中礼教森严,想必公主早已知晓何为礼、何为女德。
“皇后宠爱公主,无可厚非,臣也无权过问太多,但公主自己应当知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
楚安忍不住点头。
就是!
未婚女子,大晚上跑来找男人守岁,平民百姓都觉得不妥,皇后居然同意了。
皇家的礼教,还真是千人千套。
慕卿卿顾不得去看楚安的反应。
方才温瑾昀说的那些话,让她震惊又可悲。
“瑾昀哥哥,你竟跟我谈女德?”
身为一个现代女性,她最听不得的,就是女德。
几个时辰的等待,让她的情绪变得不受控制。
脑子里想的什么,此刻全都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