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浮苓啊。”罗林转过身子，语气平静只是脸上的笑容还有些僵硬：“我在和老裁缝看布匹呢，他们这里最好的棉料居然有皇家贡棉。你要不要也跟着做一身衣服？”
“夫君。”浮苓摇曳着身姿走到了罗林的身边，挽过他的臂环后紧紧地贴附在了他的身上：“我并不缺衣服呢，不过如果有夫君喜欢的式样，那便也给我来上一套吧~”
罗林背阔肌有些僵化地给老裁缝使了一个眼色，虚指了指不远处一块勾着三爪凤凰的红布匹说道：“那匹怎么样？”
“全凭夫君决定。”
布被老裁缝蹒跚地取下来。
罗林拉着浮苓细细一瞧，才发现这布上面的三爪凤凰居然没勾眼睛。
不仅如此，连带着毛儿的色泽也不太对。
不是金红色的，而是一种浅橙色。
“换一身儿吧。”
回想到当今圣上颁布的律法，除却皇家贵族的平民百姓不可在衣物上点缀龙凤。
罗林有些恍然，轻轻地拍着浮苓嫩滑的手说道。
温暖相交，刚被老裁缝吓出的一身冷汗顿时消退了不少。
罗林仔细地看向黑暗中的浮苓，她的样子是那么地完美无暇。
这么美妙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是鬼呢？
她有心跳，她的身体温暖。
她会说话，也会体谅自己。
况且。
都过了这么久了，自己居然会因为外人的一点儿话便怀疑起自家的妻子？
这是对爱人的怀疑，对信任的践踏。
对相濡以沫的羞辱，对誓言的背叛。
也许，这位老裁缝只是人如其貌。
长期待在小黑屋里，脑子有点儿失常了呢？
罗林有些愧疚，一时间不由得把浮苓的小手更加紧地攥在手心里了。
“这身儿挺好看的。”
浮苓的脸上稍稍挂起了一抹嫣红，看得罗林不禁地有些呆了。
“你喜欢最好。”
他顿了顿，点了点头。
从怀里面拿出来了一两纹银，对着老裁缝说道：“帮我们做一身这个。”
“这匹？你确定？”
老裁缝还在挤眉弄眼，罗林一时间却是没有心情再跟他说自家妻子的不是了。
如果她真的是鬼，那也是一个好鬼。
能给自己温暖，能陪伴着自己。
既然如此，自己又还有何求呢？
“包起来吧。”罗林满脸平静地说道。
“好吧，好吧……”
老裁缝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便老了二十多岁。
……
走出门，头顶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脸上。
驱散了阴影，消弭了黑暗。
罗林看着身旁的妻子，越看心里越是喜欢。
他的眼中露出了一抹温柔。
如果可以和她这么平静地过一辈子，便好了。
“夫君，我的头发上面有东西吗？”
浮苓的身高堪堪达到罗林的肩头，她微微昂起头疑惑地望向罗林问道。
“没有，怎么了？”
“我看夫君一直在盯着我看，我还以为是我变得不美了呢。”浮苓笑嘻嘻地说道，颇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你在我的心中永远都是最美的。不管你以后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绝不会离开你的。”
“真的吗？夫君。”浮苓睁着乌黑溜圆的两只大眼睛，水灵水灵地看着罗林。
“真的，我发誓。我要是抛弃你，便被天打五雷……”
“可以了，夫君。”浮苓轻轻地伸出小手，恰好覆在了罗林的嘴上。
她红唇微启，眉眼带笑：“今日能看到夫君的心意，哪怕浮苓下一秒便去死。也已足够了呢。”
罗林的心底猛地一阵抽动，一把把浮苓拥到了怀里。
街边，几个正在放花炮的孩子好奇地看着他们。
浮苓柔柔地与罗林相拥，没有挣扎。
只是抱在一起，却又被厚厚的衣服阻隔着。
……
时间匆匆而过，一转眼五年过去了。
浮苓的乖巧温顺与罗林的愧疚体贴，让他们小两口从来不像平凡的家庭一般争吵过。
他们每天都过得很是幸福。
哪怕一直没有孩子，也是周边邻居羡慕的对象。
罗林十分满足于现在的生活，唯独每每夜里躺在床上。
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
他都会再一次回想起五年前在破旧的裁缝店里，老裁缝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那些话仿佛魔咒，一遍遍地在他的脑海里驱之不散地回荡。
即便当时凭着自我的安慰，罗林已经劝服了自己。
但在事后它依然仿佛一根刺，扎在了罗林的心底最深处。
在这期间，为了克服心理上的障碍。
罗林不止一次地暗示自己。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两个人互相恩爱。
人鬼情未了又有何尝呢？
然而每次触碰上浮苓温软的皮肤，看着她这五年来几乎一成不变的容颜。
罗林的心里还是过不去这个坎，甚至渐渐地让他感到愈发膈应了。
四年前，一个夜晚。
吃完晚饭的罗林以散步为理由，最终又找到了老裁缝。
那一日。
老裁缝看向罗林的目光无比的陌生，好像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一样。
在店里面，罗林各种的暗示。
老裁缝都再也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
或许是第一次罗林的回答已经给了他一个答复，老裁缝不会再回答罗林所问的问题了。
第三年春天，老裁缝突然死在了他住的地方。
村子里唯一的裁缝店关门了。
没有后代送终的老裁缝，葬礼是村子里面的村民一起出钱举办的。
离开了那片小小的花圃，罗林之后又找到了已经混熟的几家邻居。
他旁敲侧击地想要通过他们打听出浮苓的过去，然而那些邻居也只是用很古怪的眼光看着罗林。
从没有透露过什么。
隔阂的种子被慢慢地种下，但在爱的滋润下却一直没有生根发芽。
直到某一天，罗林吃完了午饭。
有些犯困的他看着浮苓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他打了一个哈欠站起了身子，打算回屋去睡个午觉。
最近几天，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每到中午吃完饭，都会十分地犯困。
难道真的是自己最近在夜间体力消耗得太多了么？
摇了摇头，听着厨间潺潺的水流声。
罗林走回屋子，却突然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的眼睛不时地瞟着四周，一旁椅子上挂着的是过年时浮苓新给他买的衣服。
他的腰围这几年来不减反增，如今已经达到两尺八了。
今年过年买的衣服是穿不进去了，连带着之后的衣服都要买更大一个号的。
打了一个深深的哈欠，透过窗户看向被昏黄阳光泼洒满了的泥土路面。
罗林摇了摇头，翻来覆去的视线最终落到了一张日历上。
五月三十一日，又是半年了啊……
真快呢……
……
于昏昏沉沉中睡着，又在浑浑噩噩中苏醒。
这一天。
罗林苏醒得有些早，外面的天还没有如往常一般彻底地黑下去。
他刚刚起身，想要穿上衣服跟浮苓说出自己晚上要吃什么。
门外突然传来了陌生男人的声音。
“你真的要杀死他？你的丈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