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皇帝于兴庆宫大肆宴请诸臣,舒棠夫妇与父亲叔父等人,自然也受邀在列。
散席时,天色早已彻底暗下来,若连夜驱车回府,奔波劳顿不说,等到家估计天都快亮了,实在没必要吃那番辛苦。
所以,在听说要前往兴庆宫赴宴后,贺嘉遇便提早安排,带几人出宫直接奔向他京郊的别苑,一家老小准备先在那住上一阵子,等出了正月再返回城中。
大约半炷香的车程,别苑的轮廓近在眼前。
“结束啦?”尹谦月远远看见马车,满脸喜色地接应过来:“怎么样,累了吧?快进来歇歇,茶和点心早就备好了,都是你爱吃的。”
当娘的眼里只有宝贝女儿,所以很理所当然的略过旁人来到她身前,两人手挽着手一起往院子里走。
可能是回家后卸下了浑身的紧绷,又被夜色这么一催,舒棠没由来的感到疲惫,长叹一声:“诶!没想到当官这么累,不仅平时要做事,现在就连闲暇都不是属于自己的。大到年节,小到皇帝一时兴起,宫宴是左一场右一场没完没了,客套的我整个人都僵了!”
“你以为当官那么容易呢?这些年,哪次不是先进宫后回家?”舒文渊在侧后方笑着打趣女儿:“还记得你们兄妹小时候,每逢过节,你和小熠就一人抱着我一条腿,拼命缠着我不让我去赴宴,敢走的话,当场就哇哇大哭!”
“折腾一番,好不容易等到宫宴结束,预备着回来跟你们好好乐一乐……结果啊,到了家才发现,你们几个小家伙早就睡得东倒西歪了!”
舒棠面色一红:“又说这些做什么,听着怪让人难堪的。”
二哥频频点头表示认同:“就是,我们都这么大的人了,多少给留点面子吧!”
“那有什么的,多有趣啊。”舒恒不以为然。
还没等大哥话音落尽,二哥小妹便恼羞成怒,齐声斥他:“你当年是那个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你当然觉着没什么了!”“对!你又没丢脸,站着说话不腰疼!”
舒恒惯以淡然示人的脸,此刻也增添出些许柔和:“好了好了,我站在你们这边就是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曾在朝为官四五年,现在回忆起来,入宫赴宴确实是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舒熠也皱眉跟着抱怨起来:“就是!我都没吃饱!”
“娘,给我留菜了吗?”
“哪儿还有菜啊,我们早就吃完饭了。”
“啊?那怎么办!这还整整一个晚上呢!总不能饿着睡吧?”
“你不是在宫里吃过了回来的吗?你傻啊!为什么不吃饱?要不然……吃些糕点凑合凑合?”
“嘁!偏心!”舒熠小心眼的嘟嘟囔囔:“每次舒棠赴宴回家,你都会给留一桌子菜,到我这就让我凑合凑合!”
“你能和人姑娘家比吗!那么多王公大臣在场,她怎么好意思使劲吃喝啊?反倒是你个大小伙子!瞎扭捏什么劲!”
几人就这么吵吵闹闹的走过连廊,绕过院中用来装饰的大块山石,穿梭于屋侧栽种的雪松林中,最终抵达后院。
当那幅水雾蒸腾,烟气袅绕的画面映入眼帘时,后赶到的舒家几人纷纷惊在了原地。
“很震撼对吧?”尹谦月笑着在他们身边说道:“中午我和阿恒刚到的时候,也是你们这样的神情。”
看得出大家对这处别苑,都表达着不同程度的新奇与欢喜,舒棠亦如是。
因为不同于别家权贵手里那些奢丽别致,却千篇一律的宅子。
它看似寻常的外表之下,实则暗藏着一颗珍奇而火热的心。
这里面是一座天然的汤泉,整个北方除了皇帝的行宫,剩下便只有贺嘉遇的这处别苑。
其实说起泡汤,稍微有点权势的人都会修汤泉来供自家享受,人人都经历过,乍一听好似没什么稀奇。
可汤泉与汤泉之间,总归还是有所不同的……修好池子灌水进去,那只能叫泡热水澡。
眼前的之所以精贵,是因为这水从地表裂痕流淌而出,无需加热,本身便温和甚至滚烫。
舒棠望着那座绿植环绕,由圆润石块围砌的汤泉池,脑中自然而然浮现起一些类似“腾云驾雾”、“仙气萦绕”等词汇。
毕竟这是滴水成冰的正月里!能见到此番景象完全不亚于神迹!
因汤泉附近的地面全是热的,连带整个别苑都温暖如春,栽种的绿植也更容易存活,四季常青。
此刻她脚踩鹅卵石,身上穿着从外面归来时的厚实狐毛外衣……感受温度渐渐从脚下蒸腾上来,一时间竟有些口干舌燥。
不只是她,随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回过头,原来大家都热了,正满头是汗的各自挣脱束缚。
那份厚实保暖,平日在寒风里有多喜爱,现如今就有多嫌弃。
舒熠边剥下外衣,边感慨天然汤泉的绝妙,最后还不忘了笑妹妹小气,称她有这么好的去处还藏着掖着,不肯早点说出来。
舒棠尴尬的笑笑,破天荒的没有反击。在移开视线时,刚好与贺嘉遇的目光迎面相撞,不由又是一个细微的寒颤,终彻底转过头。
他们在冷战。
贺嘉遇不让她跟弘亲王来往,舒棠却打定主意非要合作,两人谁也不肯让步,最后就这么不上不下,互不搭理。
任凭他想破头都想不通,以往的舒棠虽骄纵霸道,但好歹讲得清道理,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固执?明明他说了会竭尽全力帮她,为什么非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和叛臣勾结在一起呢?
俩人有将近十天没说过话了,心里的矛盾越堵越深。
即便很多时候贺嘉遇都想找个引题,跟她吵一架。但联想到当初“谁再搭理你谁是孙子”这回事,他又闭严了嘴巴。
他不想当孙子。
当然了,这个念头期间舒棠也不止一次的有过。当她忽然想起“很好!这可是你说的!我要是再和你说话我就是狗!”这句话……算了,咬咬牙忍了。
她不想当狗。
就这么拗着,久而久之,连个发泄的机会都没有,彼此都憋得不轻。
现在趁着有外人在场,贺嘉遇顺台阶开始阴阳她:“二哥说的哪里话,我这点微不足道的东西怎么入得了您妹妹的眼呢?人家好高骛远,才看不上我的这些破玩意。”
嗬!敢跟我叫板!
舒棠冷笑一声,牙尖嘴利的反驳:“二哥错怪我了,这别苑我也是第一次见识,之前休说来过,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我啊,只是徒有个虚名罢了。看似是丞相府的女主人,实则对家里的资产一无所知。”
“或许人家打心眼儿里,从来就没把我当成过女主人吧!”
至此,贺嘉遇也不玩什么含沙射影了,径直面向舒棠,怒气冲冲道:“你这臭丫头到底有没有良心?当初府里的账目和库存册子我有没有拿给你?是你自己说不想管的!”
舒棠火气蹭的一下被点燃,积压多日的小脾气一股脑涌上来:“我说不管你就真不让我管啊?你不会一直让我看吗!你就不会命令我看吗?”
这强词夺理的,一下子把在场几人都逗笑了。
贺嘉遇也气极反笑:“成亲后没两天你就参军走了,我怎么命令你看?”
“什么叫两天!整整一年呢!三百多天!你一次也没带我来过这儿!”
“你真是……无理辩三分。”
“我无理?我告诉你我占理着呢!是你不可理喻!”
“舒棠,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的明明是你!”
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舒家一大群娘家人却也不着急劝架,只默默的围成一圈看热闹,不远处还站着从府里带来的众多丫鬟与侍从,大家都很淡定。
至于为何淡定,怎么说呢……大抵是因为他俩吵架的画风……有点过于清奇了吧。
半点剑拔弩张都没有,根本不担心会说着说着动起手来,反倒像小朋友拌嘴一样,脸红脖子粗的,个个都气鼓鼓,但并不会上升问题的严重性。
受周遭的安静所影响,舒棠和贺嘉遇的争吵很快冷却下来,在面面相觑之中,冷不防记起了“孙子与狗”。
然后,空气骤然凝结,两人皆是口鼻一紧,头皮发麻,当即尴尬到无法呼吸。
舒棠轻哼一声,堵着气,头也不回地奔向屋里,身侧月时霁时相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叔父盯着那道背影久久未能回神,直到完全消失在视线内,才偏头问贺嘉遇:“闹别扭了?”
他如实相告:“还是因为那件事。”
舒文渊深深皱起眉:“她这么闹,不会出事吧?”
“如果指的是皇上那边……”贺嘉遇垂下幽暗的眼眸:“只要没真反起来,我还能压,皇上不会轻易动她。”
“怕就怕,她铁了心的想跟着反。”
这话一说出口,温馨和乐的氛围顿时变得很凝重。
半晌,舒文渊才缓过神来主持大局。
他摆了摆手,故作轻松说道:“行了,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一年才有一次,大家放轻松点,高高兴兴的,都玩起来闹起来。”
“养她到二十几岁,小棠这孩子的秉性你们还不了解吗?”
“我相信她不会反叛的,一定不会!”
原本陷入混沌忧虑的母亲和叔父,忽被这句话点醒,想通后,相继表达了对舒棠的信任。
紧接着大哥二哥也信誓旦旦的为她打包票。
家里所有人都无条件的选择相信她……除了贺嘉遇。
倒不是别的,娘家人呵护疼爱她,贺嘉遇也半点不少。只是各自凭借着对舒棠的了解,才做出了完全不同的判断。
从小养到大这种关系虽好,但却容易被一贯的刻板印象所蒙蔽。就像在大家眼里,舒棠正直善良,满腔火热,甚至还带着一股宁折不屈的劲头,
她光是站在那,所有思绪都单纯的能叫人一眼看穿。有时好似一只小兔子,有时又像一头小牛犊,若逼得紧了,兔子也会跳起来咬人。
而在奶凶和娇憨之外,她心底也会藏着胆怯与畏惧,永远不会真的狠如豺狼,毒如蛇蝎。
可他们忽略了人是会改变的……恰好这些改变又都发生在了婚后,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讲,贺嘉遇对她的了解,才是最贴近真实的。
他和她朝夕相伴,肌肤相亲,心意相通……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她的爱与恨。
对皇后和叶初尧的惋惜,对皇帝的气恼,对林知忆的憎恨。偶尔,她还会感慨命运对她的戏弄、生死的不可控,以及来到世上的意义……太多太多的情绪相互融合转化,终变成一个巨大的矛盾。
任何人遭受这种折磨都会疯掉,何况是从小便被保护的很好的舒棠。
贺嘉遇看着周围人陆续恢复欢快喜乐,主子仆人一派和谐的庆祝佳节。
只有他,独自站在原地。
耳边吵闹嬉笑纷纷扰扰,一声又一声,却怎么也撞不进他心。
忽然,他很后悔……
后悔答应舒棠从军,后悔推她登上大将军之位,更后悔,将弘亲王害她的一系列事残忍相告。
也不知是不是这些天有心事,外加情绪不好,他在繁杂的追逐与欢声笑语中,猛地感到一阵眩晕。
在那短暂的眩晕当中,他很疯狂的想到,或许这无法无天的丫头就不该宠,而是该不断打压着过以后的生活。
越纵容,她就越是会无法无天。
如果当初把她娶回来,打死都不同意让她去参军,哪怕看着她闹,看她发脾气,郁郁寡欢,等过上个一年半载,再不济三年五载,就是耗上十年八年,等有了孩子,她迟早会收心。
或者就算让她参军,在边境完整收复回来之时,功成身退,他软硬兼施的把她磨回家,是不是结局也会比现在好些?
闹一些,意难平一些,总比没命了强啊……
现在的舒棠无异于踩在刀尖上行走,稍不留神便会命丧当场。
贺嘉遇拼命去拽她,挽救她,可费尽浑身解数仍无济于事。
所以他好后悔……气到想打她两巴掌,把她打醒。
想来想去还是舍不得,只好把气都撒在自己身上,恨当初为什么那样惯着她,为什么就不能狠下心做出正确决定。
长叹一声,他疲惫地将脖颈向背后靠,想要仰起头舒缓一下郁结的胸腔。
可刚将头扬起,便看到了倚在阁楼窗边的舒棠。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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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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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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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3 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殊途同归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