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和忆儿之间的恩怨,本王都知道。”
舒棠对此并不感到奇怪:“王爷是从哪里开始听说的呢?几年前?还是几天前?”
“全部。”他回答的淡定坦然。
“甚至连你侥幸逃脱的一些谋害,本王也了如指掌。”
她曾猜想过弘亲王的知情程度,但没料到他会这么爽快的跟她摊牌。
舒棠继续追问:“那么王爷站在哪一边呢?”
“换种说法,您是会帮我达成心愿?还是……和他们一样,劝我轻轻放下?”
此时王妃侧妃与众多侍女都已退尽,屋内只剩他们两个。
既然他这样直接,舒棠索性也不兜圈子,打开天窗说亮话。
问完,弘亲王陷入沉思。
望着对方垂头不语良久,说不紧张是假的。但舒棠相信自己的价值,更相信他的狼子野心。
从促成这个局的那刻起,所有人就都明白,他们一个帝党权臣,一个亲王,两人本该势同水火,今日却能坐在一起融洽的喝酒吃饭……这背后相互交换的企图,以及要付出的代价,注定是无法用常理去衡量的。
弘亲王想收舒棠为自己所用,按理说凭他现在的身份,根本用不着旁人帮着稳固地位。尤其她还是个领兵打仗的将军,避嫌还来不及,又怎会主动笼络示好?
毫无疑问,他欲求的尽头绝不止一个亲王之位。
他想要的是龙椅,是整座江山。
舒棠能懂那种心境。
每个生于帝王家的男儿,对皇位的渴望都是一样的。那时大家站在同一条线上起跑,虽各有快慢,道路或崎岖或平坦,但总归没谁被判处绝无可能。
怀揣着那种希望,被公平的假象所浸染,久了,没人愿意屈居于兄弟之下,让他坐皇位,自己俯首称臣。
皇族血脉,真龙之子,何等心高气傲?哪怕先皇过世新皇继位,只要他没死,就还不算尘埃落定的那一天。
在他眼里,这不叫抢,也不叫夺,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可对舒棠来说,他们兄弟之间哪个当皇帝,其实关系并不大,给她造不成任何影响。
区别左右不过名声二字,一个顺位继承大统,另一个被骂篡权夺位,到时候连带舒棠也会一并被称为奸佞……
倘若放在几年前,这是当时那个舒棠死都过不去的坎儿。
现在嘛……随便好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彻头彻尾的正直必须承受痛苦,那她宁愿不当什么所谓的好人。
在存有一定道德和良知的底线内,她更想保护自己和家人,让大家不再受伤害和委屈。
至于决定来帮弘亲王,归根结底就是头脑一热。她憎恨皇帝的作为,另方面也期待弘亲王能帮她扳倒林知忆。
听起来很难,人家亲兄妹,还能为了帮一个外人自相残杀?
但他要的可是江山啊!
舒棠在赌……赌他心里,权势和亲情,到底哪个更重要。
看着陷入两难的弘亲王,她不知道那份对亲情的难舍有几成真,或者说他很可能也在演。
敢用一人之下的亲王之位去谋反,他的决心和胆量绝不止眼前这分毫。
在漫长的筹划期,心里那条路他走了无数遍,一百个人来挡就杀一百,一千个来挡就杀一千,岂会轻易因同父异母感情疏远的妹妹而改变?
此刻,他揣度过她的心理,现又换成她来揣度。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了,方才还在镂空雕花间反复拉锯的阳光,终也不再讨巧,甘愿落下帷幕,任无穷无尽的黑暗降临。
她自始至终都掌握着主动权,一袭贵气的常服加身,目光幽沉:“无论王爷今日做出何种抉择,舒棠都能理解,毕竟是亲妹,念及旧情也是应该的。”
“但您是明辨善恶之人,在了解全部始末的情况下,有些事,便不能再用感情去衡量了。”
弘亲王面露难色,似是在反复挣扎:“话虽这么说,可舒将军,世上不是所有事都非黑即白非善即恶。一边要考虑你的感受,另一边又打断骨头连着筋……我的处境真的很艰难。”
“是啊。”舒棠别有深意的牵起嘴角:“看得出王爷很重视手足之情。”
重视到恨不得杀掉对方……
她知道他肯定能听懂,所以没给他留任何反应的机会,立刻话锋一转:“不过情谊并非万能的,很多时候,它要排在一些事物的后面。”
“比如善恶是非,再比如,利益。”
“您说对吧?”
语毕,弘亲王骤然抬头,直直对上她的双眼。
迎上那道目光,舒棠并不紧张,反倒先笑了,明眸弯弯的,样子人畜无害:“王爷先别急,容我解释完我的想法,您再做决定也不迟。”
“是这样的,公主此番在边境留下的罪证,我和贺嘉遇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过完年肯定是要递到御前的。所以不管王爷帮与不帮,公主都会受到惩罚。”
“说实话,以她的身份和所犯的罪行,我没把握能让她受到严惩,顶多不痛不痒,风波平息后继续过她的日子。”
“可这对我来说未免有些太不公平了!她次次都不留余力的下死手,事后,你们每个人却都要叫受到伤害的我学会宽容?”
“人活着是得学会宽容,但绝不是对想要害死自己的人宽容!”
“这些年,细数每一次,但凡我有那么一丁点不够幸运,现在早就在奈何桥上喝汤了!还人模人样的当什么将军?吃什么饭喝什么酒!”
“就算是有九条命的猫,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啊!”
她言辞犀利情绪激动,一番话说下来,弘亲王竟若有所思的跟着缓缓点起头。
舒棠承认她对他只是利用,今日酒桌上的话多半都是违心的伪装,但唯独这些,她发自肺腑。
留白片刻,她继续诚恳的说道:“说了这么多,只是希望王爷能明白,就算您站在我这边,也不会受到谴责,因为她属实罪孽深重,放在谁的角度都会觉得她应该受到惩罚。”
“您要是不愿意蹚这摊浑水,舒棠也不逼您,往后,还是会敬重如初。”
“不过您若是肯帮忙……”她说到重要的部分,下巴不由自主微微向后收,明亮的双眸锁紧眼前人:“舒棠必将赴汤蹈火,报答您的恩情。”
弘亲王心中猛烈地颤动一下,回望过去。
两人明明什么都没有点破,却在无声的视线里,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共识。
他嘴唇蠕动几下,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本王可以帮,但……一定要让她死吗?”
“对。”舒棠答得无比坚定:“只要她还活着一天,我的命,就不完全属于自己一天。”
“王爷可以交换位置来想一下,如果有个人无时无刻都想让您死,前面几次未能得逞,后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下手,现在有机会永绝后患,您是会放过,还是会拔除?”
“我不能拿自己的命去充仁慈。”
弘亲王先是表露出被说通的样子,紧接着又用手覆在额头上,面色痛苦的向她哀叹:“可她是我的亲妹妹啊!”
瞧这情深义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真的呢。
舒棠仍旧牵着嘴角,笑得讽刺且妖邪。
问为什么笑?
那当然是看戏有趣啊!
她总是自夸演技卓绝,现在看来,两人倒是棋逢对手,遇到一起很难分出高下。
不过舒棠却觉得这一轮是自己赢了,并非赢在演技,而是赢在立场。
她进门恭敬归恭敬,说话做事也很谨慎,但不代表她就被动。反之,她才是这盘棋里面胜的最彻头彻尾的那个。
今日这场宴席,她可以选择来或不来,让弘亲王帮忙,她也可以选择说或不说。
哪怕没有弘亲王这条线,她照样不会放过林知忆,顶多棘手些,多花点心思。
弘亲王却不同,他为了计划蛰伏这么多年,总觉得差点火候。直到遇见舒棠他才明白,他差的正是这一把锋利的剑。
他需要她,十分迫切的需要,甚至她就是至关成败的那个转折点……
如此绝妙的机会,他怎能错过?
舒棠早在来之前就参透了这些,当她以这样的角度,再去看他所谓的两难,真的很好笑。
“她与我虽不是一奶同胞,但也都是父皇的孩子,这让我怎么下得了手啊!”
她点头:看你演得真情实感的份上,可以酌情加码。
“父皇膝下总共只有三个女儿,两个和亲远嫁,只剩忆儿一个留在京中,最后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再次点头:很好,继续加码。
“其实忆儿命挺苦的,幼时饱受虐待,长大又爱而不得……”
她微微挑眉:呦呵?味儿开始不对了。
“那两个还不知此生能否再见面,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了!”
见他快要落下泪来,舒棠的耐性也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她抽走视线,抬手放上桌面,漫不经心的抚摸起盘盏的边缘。
要是真这么舍不得,早在她说出请求的时候就会被反驳,何至于拉锯这么久?
无非是用那份为难,来卖她的人情罢了。
自古以来求人办事,往往越轻而易举的答应,越不会激起对方很深的感激之情。只有让她觉得他艰难到了极点,咬着牙答应帮她,才显得尤为可贵。
所以,才会有上面这出戏。
舒棠也认了,反正弘亲王看中的也只是她全军统帅之位,两个人只能拿这个来交换。
你帮我杀林知忆,我帮你谋反。
事都在这摆着了,所以感激的深与不深,本质上并没有差别。
她还是那副假天真相,用意味明显,但并不直白的回答来给他台阶下:“怎么会只有她一个妹妹呢?您刚才还说过,我也是您的妹妹。”
“往后,舒棠会拿您当亲哥哥一样,还望您不要嫌弃才是。”
……
尘埃落定,夜幕低垂。
这只是大多数人眼中平淡的一个黑夜,月照旧,星如常。
舒棠的弘亲王府一行顺利结束,此时正被围簇着送出门来。
她赌赢了,弘亲王终究还是舍弃掉林知忆,与她所带来的利益绑定在了一起。
二人已经商量好,年后合力将罪证递到御前,必定要雷厉果断些,不再给她狡辩挣扎的机会。
“小棠啊,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大哥一定将你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去办。”弘亲王与妻妾携着一大群奴仆伴在她身侧,态度异常亲切,连称呼都改的像是一家人那般。
亲王府灯火通明,更有仆从侍女们掌灯,将到处都照得如若白昼,莫名给人一种坦荡的错觉。
她迈出门槛,向里面回过头:“府里的车轿就在前面,诸位请留步吧,舒棠告辞了。”
“瞧你!都是一家人了,这么客气做什么!”王妃也跟着迈出门槛,满脸笑意:“以后有空就常来,我还真顶喜欢你这个小妹妹的。”
侧妃见势也紧随其后:“夜深了,外面寒气重,棠妹妹冷不冷?”
“鸳儿,去取我的裘皮来!”她斜睨了个眼色,吩咐侍女,转过脸又是柔婉关切:“马上快到年关了,可别染了风寒!”
“对对!还是你想的细。”弘亲王满口赞同,抬手指了指:“快去取来!”
“不必了!”
忽然,一道清冽如高岭山泉般的声音响起。
舒棠还没反过神来,身后便有铺天盖地的柔软袭来,将她团团围拢。
啊!是她的狐皮外衣!毛茸茸暖乎乎的,当即为她抵挡掉了全数的寒冷。
转头,高大的身形带着压迫感走过来。
贺嘉遇站定到她身侧,神情很是冷漠:“这么晚了还不知道回家,我当你是被谁绑架了呢。”
“少胡说!”舒棠用胳膊肘猛戳他一下,皱起眉:“你怎么来了?”
贺嘉遇望着比她矮一头还多的舒棠,明明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知道如何发泄,最后只低声斥她一句:“回去再收拾你。”
他拽着她的小臂,将她藏在身后,扬起脸对弘亲王道:“臣妻酒量不佳,方才看她的样子应是喝醉了,席间若说了什么醉话,王爷且听且过,莫要当真。”
“请恕臣无理,舒棠醉的厉害,臣要带她回家了,告辞。”
都没等话音落尽,贺嘉遇将碍事披风向侧后方一掀,腾出空闲,一把扛起还在愣神的舒棠。
“哎?!贺嘉遇!!”她怕掉下去,惊叫一声,下意识扒紧他的肩膀,另一边在心中狂喊:给我留点面子啊喂!!
没成想他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力气竟那么大,三两步迈到车轿附近,踩着宽凳直接将她塞了进去。
舒棠刚调整好姿势坐稳,贺嘉遇也坐过来了,然后车轮缓缓滚动,马车行进起来。
“你干嘛啊!”
“那么喜欢在外面挫我的面子吗!”
“你刚才弄疼我了!”
她上来先不由分说的三连吼,试图用气势压倒他,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往常贺嘉遇向来都是有错必认的,哪怕没有错,舒棠说他有,他就得有,还是得无条件认错。
可今天却一反常态,他看起来很生气,强压着自己的情绪,两只眼睛却在冒火。
“为什么就非得找他帮忙呢?你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难道你不懂吗?”
舒棠也委屈啊,她抱胸,哼了一声:“我为什么就不能找他帮忙?除了他,还有谁肯帮我?”
昏暗的车轿内,贺嘉遇的呼吸愈渐急促,终按耐不住,捏着她的脖子以及下颚,将她按在轿子的角落。
丝丝贴近,舒棠甚至能看清他眼眸在黑暗里的光亮,纯澈火热的让她自惭形愧。
“我帮你啊……”
“我付出那么多努力,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到?”
“舒棠,我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你宁愿去花费那么大的代价去求旁人,也不愿意相信我……”
她一时语塞:“不是的。”
“我懂了。”他打断她的话,手中微微加力:“我只是你为了摆脱徐衍而找的下家,更是帮你摆平参军阻碍的工具。”
“你对我根本没有感情,也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对吗?”
舒棠被他突如其来的发疯吓到了:“不,不是……”
贺嘉遇却并不想听她解释,幽暗的棕瞳一眼探不到底:“你啊,长着一对好看的眼睛,却总是喜欢拿它装最丑陋的人。”
“徐衍是,林瑾成也是。”
“你和他达成了什么交易,我不用问都知道。可是……你确定你真的了解他吗?”
“从前瞒着你,是因为没有将他一击必杀的把握,怕你知道后头脑冲动,到最后反容易伤了自己。”
“哪知道一个没注意,小绵羊竟主动送进了饿狼的嘴里。”
贺嘉遇缓缓抽离手上的力道,改紧攥为抚摸,几根手指并拢在一起,拂过被他捏的通红的皮肤。
“小棠,还记得冯虎吗?”
“你不是一直好奇他去哪儿了,关于夜袭昱城新兵营一案,四角细□□客的主人……当年查着查着就石沉大海。”
“其实并不是。”
“明天我就召他来府里,让他亲口告诉你——你的好盟友,背地里,曾不止一次的想置你于死地。”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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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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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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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2 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挟势弄权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