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三番几次的波折,舒府中众人对圣旨早已见怪不怪,瞧着宣旨公公展开那卷明黄,主子下人从容不迫在院中依次跪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舒文渊在职数十年,统领三军,收复失地,外扩疆土,定国固城,让百姓得以安定平稳,举国繁盛昌荣,朕心甚慰。奈何良将年事已高,奔波征战艰险辛劳,见卿两鬓泛霜,朕心酸涩不已,故,免去卿大将军之职,荣封固城王,赏万金,由禁军护送仪仗于暄城颐养天年,钦此!”
瓮声瓮气的宣旨公公拖着长尾音,收回视线,合拢手中的明黄,双掌托至尹谦月眼前:“将军夫人,哦不对,往后就要称王妃了!”
对方谄媚着映出笑脸,蜷曲着腰背:“王妃娘娘,王爷现下还在宫中,圣上命奴才先来宣旨,让家里心中好有些对策,提早打点。”
“打点什么?”尹谦月跪在地上迟迟反不过神来。
宣旨公公一张老脸哭笑不得:“自然是……打点好府中物件,明天可就要启程前往封地了!”
闻此,尹谦月以及府中的三个儿女皆惊愕抬起头。
在他们的面面相觑中,公公无奈:“王妃娘娘,您先接旨啊!”
在尹谦月心思沉重,颤抖着双手接过圣旨的时候,身后同样跪在地上的舒棠立即侧过身,一杵子猝不及防将身旁的贺嘉遇推倒在地上。
他最早没有反过神,抽冷子来这么一下,直到脸快要和地面来个近距离接触时,他才一惊。
好在是身手敏捷,贺嘉遇连忙撑在地上,这才幸得稳住身子。
一脸无辜的回过头看她,只见舒棠蹙着眉,她也意识到方才的举动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于是压低声音问他:“适才你怎么没和我说封王之后要去暄城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贺嘉遇眨眨眼,略微发怯的瞧她:“的确是知道。”
“你!”舒棠气极刚要扬起巴掌。
堂堂一国丞相,情急之下弱小无助缩在一旁,闭上双眼,眉头紧蹙。
她扬在空中气到想捶人的手,指头也颤了颤,终还是收起,颓败的瘪了气,瘫回自己的位置。
待宣旨公公离去,舒恒搀着尹谦月起身,后面的贺嘉遇也站起,伸出手臂去扶舒棠。
她气鼓鼓地将他手搡开,自己曲腿爬起来,随即一头扑向尹谦月。
“娘……怎么办?真的要走吗?”舒棠委屈巴巴,心中难受极了。
她自小被娇生惯养长大,亲人间虽时有吵闹,但总归还是亲密的,且十八年来从没和家人分开过。
即便是成了亲,丞相府与舒府同在京都,不过是半柱香车马的功夫。
外加贺嘉遇又宠她,准许她闲来无事想家了便回去,所以与家中亲人的相处和待字闺中时也没什么两样。
可这道圣旨一下,往后的日子可就截然不同了。
暄城乃边境之地,是前些日子舒文渊带兵驻扎的最后一座城池。
皇帝此番举动,其中的意味不明。不知是对舒文渊兵败的不满羞辱,还是对他余生的提醒和警示。
但可以肯定的是,带着这个所谓的“固城王”封号,前往自己曾经受陷害折腰的地方,舒文渊这后半生,无疑是要活在懊悔与悲痛中了。
尹谦月起初听舒恒说起免职封王的变动,心中就没觉得是益事,现今接到离京前往暄城的旨意,便更能预想到舒文渊的心情。
她苦涩着一张脸,拍了拍怀中的小女儿:“还能如何,圣意如此,再怎么样都是要去的。”
“您和爹都要去吗?还有……哥哥们?”舒棠怕自己哭出来,忙咬紧下唇,眨巴着大眼睛:“那我也要和你们走。”
话音落下,在场几人脸色皆是一变。
尹谦月心疼又气恼的数落她:“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你可万万不能跟我们走!”
“对啊小妹,你不能走,你得留在京都。”纵然舒恒这些年清冷淡漠惯了,可面对至亲分离,仍会有所动容:“若你还未出阁,自是要随着家里同去暄城。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你已是丞相府的人,只要贺嘉遇还在京中,你就必须留在这!”
此刻贺丞心中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他脚下蹉了几步上前,欲言又止。
虽说对于此刻舒棠的心情和作为,他表示十分理解,可……
为什么会有种……轻而易举就被她抛弃的感觉呢?
不过,劝她留下,会显得自己过于自私无情。
告诉她自己这边没事,允准她跟着娘家离京,他又舍不得。
最后左右为难,只好缄口不语,等着听她的意思。
这时,府门外又是一阵骚动。
卸了甲胄身着普通长衫的舒文渊,与弟弟舒武极共同归家。
见他回来,一家老小连忙迎上去。
“夫君,此去没有受伤吧?”“父亲”“爹爹……”
一时间从头到脚查看他有无伤势的,凝重立在身侧的,哭唧唧喊他的,场面瞬间乱成一团。
作为整件事始末的中心,在波折磨难起伏过后,被家人围簇关心,即便是久经沙场的七尺男儿,也是鼻腔一酸。
他轻揽住妻子的肩,拍拍舒恒舒熠,又抚了抚舒棠的头,勉强开口:“我身子无碍,只是……叫你们为我担惊受怕,还要受我牵连,苦了你们了。”
“你真是!”尹谦月强屏着泪,狠狠捶他一下:“都是一家人,怎么叫你说的好像外人一样。”
两个儿子也攥拳表示:“咱们舒家本就是同荣辱共进退的,若没有父亲,就没有我们以往尊贵富裕的好日子。所以,福能享得,苦自然也吃得!”
“再者说,只是离京而已,即便暄城临近边境,却也并非什么穷乡僻壤的地界,咱们带着封赏过去,依旧能过得踏实安稳!”
舒文渊辛酸却也欣慰,重重点头:“能有这样的家人,当真是我舒文渊此生最大的幸事!”
“好!那咱们就去暄城,继续好好过日子!”他对众人道:“你们各自都回去规整规整,能带的想带的,尽早装好,明日咱们就要启程了。”
再怎么说是统领过全军的人,大风大浪之余,略微有些情难自控是人的本性。可短暂的情绪波动后,他便恢复决策力,雷厉风行起来。
尹谦月听了也恢复斗志,坚定点点头应和:“去暄城倒未必是坏事,离开朝堂和战场,天高皇帝远,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没准还更安逸呢!否则你上战场,我日日夜夜都在担心!”
语毕,两人相视,无声一笑。
这夫妻二人都不是脆弱怯弱之流,宣泄情绪后,便只会愈挫愈勇。
她在眼神交织中羞怯避开视线,转过身又精神百倍,指派丫鬟们回去收拾东西:“春夏秋冬,去咱们屋里把要带的收好。”
“随身穿的衣裳备个十几套,路上想是够了,等到暄城再做新的也不迟,不必大老远从京中带过去!”
“首饰啊物什之类的少带些,足用即可,至于剩下的……便留给棠儿吧。”
说起舒棠,尹谦月的眼圈儿顿时红了。
被免职,前往暄城,这些荣辱都不足矣让她分神,唯独要与女儿分离,让她心如刀割。
舒棠见着院子里忙碌起来,所有人都在为离京做准备,只有她……
那种失落无措和慌神,是难以用语言描绘出来的,她在身前紧攥着两只手:“爹娘,那,那我呢?”
舒文渊和尹谦月皆沉默了。
毕竟,就算再舍不得女儿,也不能把她带去啊!
如今她成了亲嫁了人,理应留在夫家,一家人最终仍是要分离。
没有得到回应,舒棠却明白,这恐怕就是最终的回应了。
强忍蚀骨的分离之痛,她是那么的想哭想闹。
但最终,仍被现实和理智打败,低下头,自面颊垂落一滴泪。
尹谦月将她揽过去抱在怀中,轻抚她的后背:“乖,等到了暄城,爹娘给你写信……”
舒棠抱紧自己的娘,抽抽搭搭。
她自己也知道,哪怕再不舍,自己还有贺嘉遇呢,抛下一切跟着去暄城,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勉强和母亲分离开,她皱着张脸:“大哥二哥,也要同跟着去吗?”
舒熠性子直率,扯开嗓门:“没办法,那就只能随着喽。”
“不过去了也好,从前常驻京中,我只能指挥指挥储备军的操练。往后咱们家若是都到边境生活,我就能直接进边境大营了!”
“一直以来,我这一身武艺和才能都空耗着,要真能投身军中,我就不信了,我还敌不过那个叶初尧?”
他侧头:“那大哥呢?你在朝中的官职怎么办?”
舒恒思虑良久,短短几月中,经过这几遭,他对这官场也心灰意冷,将曾经的抱负和凌云壮志挫得半点不剩。
最能令一个人绝望的,不是贫穷与寒冷,而是看不到对未来的希望。
他无力一笑:“官职?不要也罢……我跟你们一起走。”
舒武极抿了抿嘴,长叹口气:“现如今朝堂今非昔比,阿恒你得以脱身也好。”
经过被陷害,免职,调离这些动荡,表面上看是未伤及筋骨,反而地位愈加尊崇……
可实际上,失去兵权外加离京,直接将舒家根深蒂固的权势削掉大半,就连舒武极的影响也被制衡。
舒棠仍旧带着微堵的鼻音,问道:“叔父不去暄城吗?”
他笑笑:“小棠儿别害怕,叔父留下来护着你。”
舒武极压低声音坦言:“皇上的调离旨意中,暂且还不包括我,所以我就先留下来,在朝中掌握点动向,至少是舒家最后的保障,不至于将后脊梁完全交给旁人,任人在御前诋毁却毫不自知……”
贺嘉遇站在舒棠身侧,在舒武极话音落尽后,定定跟着随了一句:“诸位长辈放心,叔父与我同在朝中,会尽全力护住舒家在御前周全,我也会守好舒棠,不让她再受半点伤害。”
舒家父母望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在尹谦月拉着女婿反复嘱托后,舒文渊终是满怀沉重的捏捏他肩膀,千言万语归为一句:“就交给你了……”
——
悲痛之中,应景的天色总会如期而至。
夏末本应当下一场暴雨的,可由着舒家人硬忍的强颜欢笑中,竟憋住了半日响晴,将天际水雾锁在愁云之中。
转瞬,便是余晖似血。
舒府上下忙做一团,盒子箱子摆了满院。
由于此次不算彻头彻尾的喜事,所以大家一致认为,还是不要大张旗鼓为好。
衣物首饰每人应季各带十套,库中金银珠宝、赏玩之物,再加上御赐的万金,总共装了四五马车,再其余就是些必备物品。
这些放到寻常百姓眼里多的不得了,可对于偌大舒府,无非是九牛一毛,一减再减。
余下的财产留了些给舒棠,剩下都归舒武极支配。
但舒武极表示,自己一大把年纪也没成个家室,独身一人衣食住行都耗费不了太多,且他又不是奢靡成风的性子,所以那些东西他一概不要,统统留给舒棠。
至于府里的下人,主子们处置的很开明,直言愿意跟着走的就一起去暄城,不愿意的,留少许在原府邸,其余发放银子遣散,还了卖身契放他们自由。
舒家的管家,尹谦月身边的春夏秋冬,以及一些忠心的,都表示誓死追随主子,要跟着一道去暄城。
至于舒熠,他到了暄城便想投身军中,于是就让从小跟着自己长大的二丙兄弟,春丙糖丙留在京中,跟着妹妹舒棠。
从前有娘家给她撑腰,往后山高水长,双方谁也照应不了谁,她身边只有月时霁时两个贴心人。
但两个丫头总归能力有限,有些特殊的吩咐无法照做,胆子更是小,遇事还没怎么样呢,先吓破胆哭起来,那就不好了。
春丙糖丙从小就跟着舒熠,而舒棠舒熠两兄妹打打闹闹却不离心,腻在一起是时常的事,所以要说春丙糖丙是跟着舒棠长大的,倒也不为过。
两人忠诚稳妥,留给她,也算应了舒熠嘴坏心软的做派。
哪怕他总是数落挖苦小妹,可现今突然要离开了,他仍旧是放心不下的。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原本被遣散的丫鬟,红着眼圈不知今后日子该何去何从,舒棠看了心里难受,贺嘉遇便开口,将几人收进丞相府,留着往后贴身照顾她。
至亲相隔甚远,原本的大将军府再不似从前,但若是有曾经的丫鬟伺候着她,总归能解一解那种苦闷。
舒家几人留在京中的最后一日,在忙乱与酸涩泪水中落幕。
翌日清晨,亲卫军与宫中禁军齐刷刷立于府外,周遭看热闹的百姓将路两旁围得水泄不通。
浩荡荡一排健硕的高头大马,车轿,盛放物件的箱子……阵仗搞得好不隆重。
几次三番拜别后,害怕继续优柔寡断会惹得女儿更伤心,舒文渊与尹谦月掩着面决绝蹬上车轿,随着扬鞭,一排车马徐徐行起来。
“爹娘……哥哥!”舒棠在贺嘉遇身前,在车马之后,显得小小一只。
她哭得委屈又痛心疾首,在后面追了几步,自知木已成舟,自己无法撼动,最后便不追了,满面泪痕。
舒家父母和两位公子在轿中胸口痛如刀绞,可他们不敢回头,更不敢探出去再看一眼自家的小丫头。
单是听着她软软的唤声,几人就已经难以自控,实在想不到看到她被落在身后,渐行渐远,慢慢的变小最终看不见。
要是真目睹她哭得伤心,软糯无助,这群把她放在心尖宠溺的,还不得立即抗旨?
舒棠胸口发闷,鼻头也红了,强撑着不嚎啕大哭,只是发出细微的哽咽。
随着微风,她头上的珠翠轻轻摇摆,映着蒙亮的天色,天际与地面相连之处,一行车马缓缓驶去……
那场景,像极了迁徙的候鸟。
而她是落队的小雀儿。
不同的是,候鸟迁徙尚有回来的那日,而舒家的众人这一去,不问归期。
自此咫尺天涯,一边在京中,另一边在边境。
或许直至她老去死去的那一天,都没有再去暄城与家人重逢的机会。
她遥望远去的至亲,泪眼婆娑。
泪水令视线模糊,看不清前方事物。
她喃喃道了句:“我抓住了自己的命数,可终究,我抓不住你们……”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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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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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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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离京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