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依诺就收拾好行李,叫了一辆出租车,辞别了依依不舍的父母,踏上了第一次离家远行的路,从后视镜中看到,父母站在那里目送着她,一直到转角挡住了视线。
眼里一热,她忍不住的想哭。
到了车站,她拿身份证去服务窗口取了昨晚订的车票,坐上了去远方的列车。
看着快速后移的树木、花草,渐渐远离的故土,看着熟悉的路越来越远,那是她和靖平一起走过的路,还有那家小吃店,他们一起去吃过几次饭,那店,那桌椅还在,两人却已相隔千里之外,这是故土,也是令她感伤的地方,也许是因为靖平,也许是因为李梅,或许是因为秦文,这些都不重要了,主要的是:她不能再让父母作难,不能再心安理得的花着父母的钱,享受着本不该属于她的一切。
颠簸了八个多小时,车终于停在了m市的站点,依诺叫了一辆出租车按照梅儿给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咖啡馆,因为提前告知了她,正在赶往店里的路上,梅儿早就等在店门口了。
一个多月没见,两人似乎是隔了很久一样,梅儿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她接过行李,拉起她的手“木啊,木啊”的亲了几下:“很高兴见到您,亲爱的女士”,她左手拉箱,右手优雅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张床就是本大小姐的”,到了宿舍,她指着靠南面窗户的一张床铺说:“我们要提前半个月辞工,我再有两周就可以拿到工资,修行圆满了,这下铺可得留给你。”梅儿把依诺的行李放到床头的空隙处,找了抹布把自己床的上铺打理干净,把她自己的床铺一股脑的抱了上去。
“喂,你,怎么跑上铺睡了?”睡得好好的下铺,非要让给别人睡,这傻丫头。
“我怕你那笨样爬不上去,掉下来砸我身上咋办!为了安全着想,你还是乖乖的睡下铺吧”,她仰起下巴,活脱脱的身经百战,身手敏捷的侠女模样。
“砸你身上,敢情是你晚上睡的是地上吗?砸也砸到地上,能砸你床上?下来吧你!”
“那不行,你要是把床压塌了,掉我身上咋办?要砸也得是我砸你好吧!”
依诺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又看看梅儿的一身小肥肉。宿舍有四张上下铺床,下铺已经满员,其中两张床的上铺也有人住,风水宝地的下铺可是难得的好位置,算了吧,这丫头明显是要把下铺舒适的床位让给她,要让总是有理由的。还是接受吧。
“好吧,嗳,你们几点下班,中午让你搓顿好吃的。”
“好嘞!我只请了半小时的假,说了安排好你我就过去,你就躺在床上休息一下,中午我领你去认认几家好吃一点的饭馆。”
“坐了一路车,正想出去活动活动腰身,这会就跟你去吧,看看流程呗。”
“不行,不行,下午,下午再说,这会儿你只负责躺床上休息”,说着就去开门,临走还不忘一个飞吻飞向依诺,然后像一只小鸟一样的飞走了。
依诺躺在床上,给妈妈打电话报个平安,尽管妈妈极力的掩饰,她还是听出她声音有点更咽。
“我看了这个地方,干净,环境也好,人也都有素质,还有人玩,您就放心吧”
“依诺啊,在外面照顾好自己,钱不够了给我说,别听你婶子在那瞎说,再有两个你,妈也养得起。”
“妈,是不是秦文又去咱家了?”
“.............”
“我不是因为她,她就那样的人,我不生她的气,咱们村里好多和我一样大的女孩们不都出来打工了吗,有些还做起了生意,风光的很呢!我在外面,说不定就能遇上好的机遇,遇到好的项目,也可以做大老板啦呢!”
“这孩子想的可怪美,做不做大老板都没关系,重要的是你得好好的。这快开学了,时间你可得把握好啊!”
“放心吧妈!”
王舒怡听着电话里依诺蛮高兴的话语,也算是好受些了。
挂了电话不久,依诺就被梅儿带到了一家小餐馆,依诺抬头看时,只有拌面,米线,河粉,热干面,还有几个凉菜,有点不太满意,说梅儿又是整天舍不得吃,今天我管饱你还是舍不得,说着就拉起梅儿要走,梅儿一再坚持,说来日方长,改天再找个好一点的饭店。主要是想节省时间,还有些私话要聊,就凑合一顿得了。
梅儿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父母因感情不和离了婚,本来梅儿是要判给父亲的,父亲怕她妈妈好赌成性让孩子吃亏,但是她妈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非要了抚养权,没办法,父亲只好给足了钱,来弥补女儿,还隔三差五的去看看她,后来父亲又娶了继母,慢慢的也就疏远了,很少再去照看女儿了,而梅儿的妈妈则是拿着父亲给的抚养费每个月到头赌的一分不剩,还欠了不少外债,日子过得相当辛苦。
刚开始还留点交学费的钱,到十五岁的那一年,竟然连上学的费用也不留了,开学两周了,她还是因为没钱眼巴巴的看着同龄人都去了学校,梅儿哭天抹泪的也是没有办法,后来还是好心的邻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给她爸爸带了口信,她的父亲一怒之下就亲自给她交了学费、住宿费。生活费是直接给了梅儿,她妈妈依旧是又哭又闹的,他父亲说,当初就是因为她可怜巴巴的哭闹,心一软才把孩子交给了她,现在自己也成了家,再想抚养孩子也是不可能了,看着孩子受苦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次任她喝药上吊也决不妥协。
梅儿的亲妈却在父亲走了之后,一把拉过女儿就去掏她兜里的生活费,梅儿死死护着不给,她妈妈拽着她的头发搧了她几个响耳光,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要不是看在抚养费的份上,她才不要这个拖油瓶,小贱人。
后来她看着妈妈打累了,嗓子叫喊干渴了去倒茶的空隙,拿了书包,一瘸一拐的忍着浑身疼痛跑了。
别人家的孩子幸福的吃着妈妈做的饭,幸福的一家人旅游,而她小小年纪从跟了妈妈开始都是自己做饭吃,妈妈从来都是不管不问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妈妈爱的只有她自己。
那一天,那个女人就不再是她妈妈了,那晚她就蜷缩在邻居家的车棚下过了一夜,在周围一些邻居的帮助下,她才艰难的长到了十八岁,从十八岁那年开始她就自己养活自己了。
她对依诺是无话不说的,依诺自然知道她的事情。知道她俭省节约,不舍的花钱,所以每次妈妈做好吃的,依诺总是给她多留一些,看着她身材能穿的衣服,给了她好几套,梅儿嘴上不说,心里知道,对依诺的事也很上心,依诺这次出来打工,她有诸多的疑问想得到答案,吃完饭以后还有一个小时半的休息时间,她就带着依诺来到了一个小花园里。
她们找了个石凳坐下,她开门见山的就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为啥要跑到外地来打工?你们家门口就有厂子,商场,酒店,咖啡馆之类的,任选一样都可以,干嘛千里迢迢跑这么远?还有,给你说了我马上要辞工走了,这里是要提前半月辞工的,否则不给工资,人家不可能让你一开始就辞工吧,到时候一开学,你就得舍弃工资回校,这来往路费花销的,你不会不明白吧。
依诺说,她跑这么远来打工,可能是因为这里有梅儿吧;也有秦文的原因,她感觉他有点死缠烂打的劲头;还有那个讨厌的堂婶,从小到大受了她多少窝囊气,真想离她越远越好;另外也怕她的父母不放心,要是在她们本市,估计是隔两天就要去看看她,徒添烦恼,现在远了,想来是不容易了,省的让妈妈辛苦;学校那边她已经想好了,她这两天就向学效申请休学一年,而且课程也不会拉下,到期末考试她依旧去考试,这样不会耽误学业,理由嘛!就由梅儿协助想出个合适的说法。
梅儿眼睛瞪得溜圆:“什么理由?生病了?住院了?那是要出具县级以上医院诊断证明的!”
“大不了退学”,但是话一出口依诺就后悔了,这样的话不是辜负了爸妈的一番心意了吗?
此话一出,其实最受不了的是梅儿,她可是把学业看成和生命同等重要的事,打工吃苦,甚至是要饭她也要完成学业,因为她知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道理,依诺竟然有了放弃的念头!
依诺说,只怪自己对钱没有概念,要是刚放暑假就去打工,现在学费就有着落了,她也是不解,和爸爸一起上班的同事哪个子女都是安排的妥妥的,她们家怎么就因为学费的事还吵上了呢!
其实凭着她的成绩,每年的奖学金是可以拿的,但是她都推掉了,说是给那些需要的学生,现在反而是她最需要这笔奖学金了,但是晚了。
还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半工半读的那种成人医学中专,门槛是低了些,但还是可以从医的。
梅儿只得低叹一声: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钱是个好东西,好的能要人命。
最后两人一致认为:回医学院继续学业就要面临家里的矛盾升级,这是依诺最不愿意看到的;休学是不行的,县级以上的诊断证明开不了;放弃学业也是不行的,学业是关系一辈子的大事;最后只能选择一种半工半读的医学中专了。
提前十分钟的上班铃声响了,两人还有好多话要说,就约定晚上下班后再聊了,反正她还能再陪她两周时间。
路上,依诺说:宏丽她们两个一定要为她保密,她不希望学校的第三个人知道她的情况,究竟为什么,自己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