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吉仰脸看着突然向自己伸来手的宏茂，然后在看一眼窗外的落叶，摇了摇头。
宏茂看着曾吉这一脸畏畏缩缩的表情，在想她后妈对她做的种种事情，心底一沉，说道：“问你一个问题。”他依然没有将手收回。
曾吉眼神闪躲了一下，“你问，但是如果你问的问题难的话，我是不会回答你的。”说着，她顺便又看了一眼宏茂的手。
宏茂低眼一笑，问：“你在变成这样之前，你后妈对你有这么无情吗。”
“...”曾吉眼底一沉。
宏茂知道曾吉心里对那香水女人已经有了恨意，可是他只有这样刺激曾吉，曾吉‘也许’才能站起来，所以为了让她重振‘希望’，他必须狠下心来，“你怎么了。”
曾吉低声说道：“她就没有一天对我好过。”
“一天都没有。”宏茂淡淡道。
曾吉听着宏茂的话，不禁露出了与同龄孩子不同的表情，“就是一天都没有，从记事以来，她就一直针对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换句话说，”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早就想我死了，既然如此，我就成全她吧。”
“你怎么能这么想，你..”
“带我长大的人，也都讨厌我了，对我好的人，也都离开这座城市了，我就算活着，”曾吉微微摇头，“也没意思了，与其这样，我倒不如死了。”
“你才十岁。”宏茂低声说道。
曾吉听着宏茂的话，不由一笑，“这世上，也就只有你把我当成十岁的人看待了，”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渍，“照顾我的阿姨，包括亲戚，都把我看做是病秧子，我只要一说话，就是没事找事，不说话，就是清高，傲娇，我做什么事情都不对。”
“你还有同学。”宏茂补充道。
曾吉笑的更加苦涩了，“同学，我好着的时候，和他们是同学，不好了，”她微微摇头，“就是残疾人，他们都恨不得远离我，我..”
“也许是你想多了。”宏茂打断下曾吉的话。
曾吉仰脸盯着宏茂看了几秒，问道：“你有没有被无缘无故的被人冤枉过。”
“什么？”宏茂没太懂曾吉的话。
曾吉：“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她的态度异常成熟。
宏茂微微点头，突然害怕得罪了曾吉，所以整个神情都变得小心起来。
曾吉见状，笑了出来。
宏茂懵了，“你笑什么？”
“我笑，”曾吉一边笑一边说：“你果然不懂我。”
“我...”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去过学校了，因为那里，让我失去了所有的尊严，在那里，我受到了无尽的嘲笑，嘲讽，说句实话，”曾吉又开始哭了，“有时候我就想，其实我的后妈和那些同学相比，好得多，最起码她是明摆着嫌弃我，而他们，就是背地里，很可笑，对不对。”
“这..”
“出事之后的第一天，我坐着轮椅上学，然后就有几个同学过来了，当时我以为她们是来关心我的，谁知道...”曾吉冷哼了一声，望着宏茂，“你知道她们干了什么吗？”
“什么？”宏茂突然想要了解曾吉了。
曾吉笑：“谁知道，他们过来却问我，我是不是残疾人，还说，想要摸摸我失去知觉的双腿，是什么手感的，”她摇头，“说实话，我真想把他们打一顿，你懂我的心情吗。”
“她们怎么能那样。”宏茂替曾吉生气了。
曾吉耸耸肩膀，“就是啊，她们怎么能那样，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最后往深的一想，我也就明白了，”她说：“谁会愿意和我这种人玩，多没意思啊，就只会坐在轮椅上，看着远处，呆若木鸡，上课回答问题，也回答不上来，最后还要受到老师一个白眼，那种感觉，我真是受够了。”
“你说的太武断了吧，也许人家不是那样想的。”宏茂不想看曾吉陷入进一种负面情绪当中，便试图作以疏导。
没成想，却换来了曾吉的厌恶。
“我就知道你和他们一样。”她说。
宏茂一懵，“我怎么了？”他一脸疑惑。
曾吉：“只要是听我说过这话的人，都是你这副表情，就好像...”她欲哭无泪，“我是个是非精一样，就好像，我做错了一样，真是够了。”
“想不想出去走走。”宏茂试图转移话题。
曾吉一听宏茂这话，二话不说，低头盯住了妈妈和自己的照片。
宏茂见曾吉这样，心底一沉，“你不想出去？”他有意问道。
曾吉哭开了。
见状，宏茂吓了一跳，“不是，我也没说什么吧，你这是怎么了？”他伸手就要去动曾吉的脸。
不料，曾吉却抬手拨开了宏茂的手，说：“我没事，只是心里不舒服，”她说，用手指轻轻摸了摸照片中妈妈的脸，“要是我有妈妈，我也就不会被人欺负了，我也就不会成这个样子了，要是我有妈妈，有些事情，我也就可以说清楚了，我想妈妈了。”说完，她哭得歇斯底里。
宏茂听着曾吉闷声的哭泣，在看一眼窗外的风景，低声问道：“她在你出事之前，有没有这样对你？”
“之前，”曾吉边哭边说，声音闷闷的，“她根本不屑搭理我，对我，一直都是爱答不理的，看都不看我一眼，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注定多余。”
“...”宏茂无言以对了。
曾吉：“求你，带走我吧，我真的不想在这里待了。”她这才仰脸看向宏茂。
宏茂被曾吉这一看，整个人都变得不自在起来，“你才十岁，未来还很长，我觉得你应该坚强起来。”
“她都要放弃我了，我的命，”曾吉说，一脸认真，“我的命是我自己的，结束它，也应该由我自己结束，我不想我的命，被他人所控制。”
“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会死。”宏茂算是被曾吉这悲观的态度吓到了。
曾吉：“我现在都只能靠药物维持，自然...”
“也许有奇迹呢。”宏茂打断。
曾吉冷笑，“不可能有奇迹。”
“我觉得会有。”宏茂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