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分吧。汐儿，这两日你跟凝儿受些累，带上马氏一起，将两家的账分一分，若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那些陈年旧账，今日算清了也好。
你们既然铁了心的要分出去，多的话我也就多说了。从今往后，福也好，祸也罢，与我丞相府再无相干。”
一口气说完这些，她也有些乏了，只瞥了眼坐在那一动没动的顾澜和顾泽，语气放柔和了些：“你们永远都是我顾家的子孙，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和你们大伯父说。
我老了，说不动，也不想在掺和这些事情了。总之，就遂了你们的心愿罢。卷竹，我累了，扶我进去休息吧。”说完，她扶着卷竹的手就往内室走去，略显老态的背影看得顾雪凝眼眶都湿了一圈。
林汐坐在边上看着眼前的闹剧心里乱糟糟的，眼见着老夫人明显是受了气的模样，赶紧对顾入画使了个眼色。
顾雪凝会意的行了个礼，随即便跟着老夫人的步子离开了正厅。
一下子离开了两个人，方才还在叫嚣的马氏听了老夫人这番话，又见她如此做派，面色不免讪讪的。明明话是她放出去的，此刻又觉得有些心虚。
顾天烨像是完全没反应过来，脸色煞白一片。
顾泽坐在那，一如往常那样一声不吭，好像刚刚那
句话不是从他口中蹦出的一样。
而顾澜却是已经吓呆了，整个人如坐针毡。她实在想不通，中午用膳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会闹到要分家了。
“如此，便按照母亲说的做吧。”良久之后，顾天鸿淡淡吐出了几个字。
凝儿跟他说起那些事情的时候，他还不相信。如今看着夫妇俩这态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女儿说得对，无论如何，不能让顾家跟着受累。
马氏一听，激动得眉头都抖动了起来。
这些年，她连走出去的机会都没有，就因为上头有个丞相夫人将她硬生生的压着了，连带着儿子女儿也被人看不起，她早就不爽了。
她是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等到夫君爬到这个位置了，大房的人不帮忙也就罢了，如今还莫名其妙的找麻烦，她不得呕死？
再说了，没有大房，他们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铺子里的进账也不用划拉一部分到中公的账上了，不知道多惬意！
越想，她就越是激动，几乎没有多想便径直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那这分账之事......”
林汐本就窝了一肚子火，听到她这句话，哪里还有平日里温柔的模样，当即就冷嗤道：“弟妹，你就算再心急，也得看看今日这天色。不如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
神明日好好算账。”
她极少发火，哪怕此刻，她的声音也根本不惧威力。
但这番冷嘲热讽，却是将愣神许久的顾天烨给惊回了神，他赶紧拱了拱手：“大哥大嫂，茹儿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德行有失，分家并不是我的意思，能否......”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将天鸿抬手打断了：“二弟，你自己刚刚也听到了，她都说了些什么。你们夫妻一体，她刚刚说的那些将母亲气得半死，也不见你站出来说一句话。
此刻你也不必多言了，总之，我们，遂了你们的愿就是。”语毕，他深深的看了眼顾天烨，便拉着一边的林汐离开了。
顾天烨浑身一震。
尤其是，想到刚刚顾天鸿离开时那饱含失望又冷漠的一眼，整个人都慌了起来，刚要转身追上顾天鸿，就被顾沐尘阴森森地叫住了：“二叔，以后咱们就要桥归桥，路归路了。祝愿你们，越来越好。”
他在笑，可那笑意却僵硬得如同冰块，冻得人脚底生寒。
眼看着最后碍眼的两个侄子也走了，马氏终于扬了扬唇，随着身边的丈夫安慰道：“天烨，别伤心，分了家，我们能够过得更好。”
顾天烨眉头皱得死死的，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了。
实际上，这几年若非因为他是丞相的弟
弟，官场上的那些老狐狸根本不会将他当回事，更不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他开一些方便之门。
就连那个人，不也正是因为自己是顾天鸿的弟弟，才会看自己一眼，和自己合作的吗？若是分家了，后果......本就心烦意乱，马氏还在耳边喋喋不休。
他赤红着眼看向身边这个始作俑者，伸手就是一个巴掌：“你给我闭嘴！什么都不知道的无知妇人，你以为得罪了顾天鸿，我们还有好日子过？”
马氏被打懵了。
她也不是没见过丈夫发脾气，可刚刚他当着孩子的面这样打她，叫自己的面子往哪儿搁？
脸上火辣辣的痛意传遍全身，她甚至还来不及为自己辩解一二，就被顾天鸿拖着身子往外走。
“你收拾收拾，赶紧去给母亲道歉，我们不能离开顾家。”顾天烨的声音格外阴沉，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马氏也不是吃素的，方才她是有所顾忌，如今被顾天烨这样对待，当即就翻了天：“你疯了！你看看咱们方才说分家的时候，母亲可有说半句挽留的话？
顾天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分家这个事，难道你自己就不想？你看看这些年，谁记得你是正五品的光禄寺少卿？旁的人只知道你大哥是顾丞相！”
马氏也是气得狠了，每
一句都踩在他的痛脚上，再配上她阴阳怪气的语气，要多讽刺就有多讽刺。
顾天烨像是才认识她一样，一双阴郁的眸子沉沉的盯着她，半天没说话，也不再继续拉着她。
外头不知是谁在放烟火，一闪而逝的光映射在他脸上，满面的杀气。
马氏狠狠打了个冷颤。
这样的顾天烨，她从未见过。
“师父，师父，娘是您最亲近的人，她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关心您，要不咱们先回去？”从这惊心的场面中终于反应过来的顾泽赶紧过来劝架。
顾澜吓得全身哆嗦，根本都不敢动。此刻看着哥哥上前了，这才一步步挪至马氏身边，紧紧扶着她的胳膊。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天烨眸中的冰冷渐渐褪去，冷哼一声，狠狠甩了甩衣袖，便快步离开了。
而此时的福寿院，平日里本应该已经睡着的老夫人，此刻躺在床上，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好不难受。
顾雪凝坐在旁边，低低叹了口气：“祖母，这事儿怪我，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本来还一脸平静的老夫人听她这么说，面上更是心痛不已：“乖乖，你这说的什么话？有你这样聪慧的孙女，我老婆子才算是没有白活一场。”
顾雪凝的心尖颤了颤，祖母说这个话，莫不是又想到了祖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