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阳初升,晨曦微光。
桑落悠悠转醒,天光还未大白,她睁着眼迷茫的盯着房顶的屋梁,半晌才回过神来。
许是做了一夜的噩梦,也许是换了个地方睡不安稳,她难得没有这么早起过床,也难得没有起床气。
徐晚已经在后院劈柴,他光着膀子,小麦色的肌肤在晨光里映的发光,汗水顺着肌肉流进裤腰,一股子力量感。
“看够了吗?”冷不丁地,男人回过头来冷冷的盯着她。
桑落正在心里流口水呢,眼睛盯着不该盯的地方看得出神,乍听到这话发觉自己行为不妥,连忙收回视线。
徐晚内心腹诽,这该不会收留了个女流氓吧。
看着徐晚不善的眼神,桑落不慌,她是谁,她可是堂堂安公主,若不是之前母后不许,她面首都不知道收了多少个了。
桑落理不直气也壮:“早饭吃什么?”
吃吃吃,就知道吃!怎么不吃死你!
徐晚在心里暗暗的诅咒她。
“烧饼……”
“还有呢?”
徐晚白她一眼:“没了。”
“就……就没了?”
就只有这玩意儿?这东西安公主连看都觉得晦气,就只吃这个?
“你还想要什么?”徐晚看都不看她,手下的动作飞快,这人,劈柴都劈的虎虎生风,也还挺赏心悦目的嘿。
听着男人略显不悦的声音,桑落十分识趣地跑进了厨房,拿起烧饼开始啃。也不知是真的味道不错,还是桑落心理缘由,她竟觉得这看似平平无奇的烧饼,也十分可口。
吃过早饭,桑落“蹬蹬蹬”地跑进了屋,又飞快的跑出来,怀里抱着她那个檀木盒子,献宝似的捧到了徐晚面前。
“我不白占你便宜,这里是我的全部家当,最起码有几千两银子吧,算是你收留我的报酬。”
徐晚瞥了她一眼,疑惑地问道:“没湿?”
开玩笑,这可是从水里一路漂过来的,早就泡成一滩烂泥了吧。
桑落骄傲的开口,像是只洋洋得意的狸奴,语气带着微微上扬的小尾音,带着钩子似的划过人心里:“哼,这可是从宫里出来的好东西,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湿?”
听了这话,徐晚终于肯正眼看她,骨节分明的手抚过盒子上的桃花纹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桑落嫌他墨迹,一抬手就把盒子抢了过来,打开暗扣,捧着一盒子的银钱让他看。
一千两的,两千两的,五千两的,单看银票就有三万两之多,还不包括价值连城的首饰。
桑落想,让你这穷鬼开开眼。
徐晚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又瞥了她一眼。
桑落:……
就很讨厌他的这种眼神,感觉自己身为堂堂安公主却在他面前裸奔一样。
徐晚也没有纠结比如她身为一个宫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的问题,而是漫不经心的开口说了一句让桑落气急败坏的话:“就这?”
桑落:……什么意思啊喂,还就这?你身为一个穷鬼还就这?你一辈子都没看过这么多钱吧,你不应该庆幸自己救了个大财主吗!
桑落死死盯着徐晚那张英俊异常的脸,全身上下写满了可恨,恨不得向他那张脸上吐口水。
“噗嗤——”
许是觉得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十分可爱,徐晚竟是没忍住笑,直接当着桑落的面笑出了声。
这下可坏了,桑落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当下对着徐晚恶狠狠地说:“什么意思啊你,你个穷鬼……”
——糟了,心里话说出来了。
不过徐晚似乎没注意她说的这话,而是示意她跟他到屋里去。
桑落亦步亦趋,跟着徐晚到了他那个大箱子前,只见他拿出了个豁了口的陶罐出来。
“喏,看看吧。”
桑落狐疑的往罐口一看,三魂七魄都吓飞了。
——母后!父皇!为什么这个穷鬼会有这么多钱啊!
这这这,十万两都不止吧!还有这个大珠子,这是夜明珠吧!
桑落小心翼翼的捏起那颗几乎有半个手掌大的夜明珠,颤颤抖抖的问:“这这……这不会……会是夜明珠吧?”
“好像是吧。”徐晚漫不经心的说。
说着又伸手往罐子里掏,掏啊掏,掏出了几个拇指盖大小的珠子:“这好像也是,你要喜欢就拿去玩。”
桑落:?
桑落:???
——像这么大的夜明珠,她只在母后那里见过,而且就连她拥有的珠子,也没有一把抓起来那么多啊。
这这这,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桑落幽幽的盯着他,半晌,扬起一个大大的自认为甜美实际很狗腿的笑容说:“晚哥,您……您到底是什么人啊?”
一瞬间桑落的脑子里闪过千丝百絮,难道是流亡在外的世家子弟?外表倒是挺像,但气度肯定不是,没有他那么糙的世家子弟。
难道是隐士高人?看他也不像高人啊。
又或者是商贾巨富?神医?将军?
她在心里摇摇头,什么乱七八糟的。
千回百转间,徐晚幽幽的开口:“就一个农夫而已,这东西嘛,别人送的吧,也没什么用就扔罐子里了。”
桑落:……
别欺负她见识少啊喂,普普通通的农夫,能有这玩意儿?她一个公主都没见过这么多夜明珠。
还有啊,什么叫“没什么用就扔罐子里了”,你说这话丧不丧良心,西域的商人跋山涉水历尽千难万险带到中原来的宝物,到了他这儿,成了“没什么用”的“废物”了?
桑落很无语,桑落不知道如何是好。
原本以为自己拿出钱会让对方另眼相看,甚至或许能多个跟班。
是的,桑落想要徐晚当她的小狗腿子来着。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认为徐晚会心甘情愿的为了一点钱就甘愿“卖身”,公主的脑回路普通人懂不了。
不过眼下看来,人家压根儿看不上自己那点银子。
桑落愁啊,桑落苦啊,可她还是想问。
“既然你这么有钱,为什么这么……穷?”
言罢扫了扫屋子里配置的东西。
徐晚:“缺什么了吗?不缺什么啊。”
桑落:……
是不缺什么,有吃饭的碗,虽然豁了口。
有穿的衣服,虽然洗的发白甚至打了一堆补丁。
有住的房子,虽然大门已经摇摇欲坠,虽然茅房还是露天的,虽然只有一间屋子一个小厨房。
每天都能有一日三餐,在乡下甚至两天一顿饭的情况下,他确实过得很好。
嗯。
鉴定完毕,他只是抠门。还是死抠的那种。
至于他说的“农夫”,呵呵,信他才是有鬼。
不过这人做什么与她无关罢了。
……
在经历了一系列打击之后,桑落又无所事事了。
徐晚据他自己说是去地里干活了,真实性存疑。
离午饭还有好几个时辰,徐晚说她没事可以出去转转,附近有村子,离徐晚的家至少有三里地。
据她观察,徐晚很可能有一个大背景,说不定还真是什么隐士高人呢。
要不然只是一个农夫的话,为什么不住在村子里,那样平常下地干活还方便。
哼,有机会一定把这个臭男人的假面给撕下来。
桑落愤愤地想。
“唉,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桑落蹲在院子里的菜地旁边,揪着野草,漫不经心得想。
说来也怪,她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大好的江山,怎么就没了?
这就好比《桃花源记》里误入桃源的人一样,一瞬间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回也回不去,出也出不去,就连为什么进入也不知道。
比起对未来生活的恐惧,她更多的是茫然。
之前若水还叮嘱她好好生活,不想让她报仇,可她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要万一,这江山真的是激起民愤了呢。
如果是刚及笄那时的她,或许还不信。那时候的皇兄,胸有韬略,经天纬地之才,多少世家子弟已跟随太子殿下为荣。
平漠北,抚灾民,安民心,定天下。
人人都道太子殿下定是下一任明君,说不定还能大一统割裂了几百年的中原。
自三百年前七王之乱,中原割裂成陈、宋、安、燕、南五国,桑落所处安国,实力在五国中排第三。
说句题外话,桑落封号“安公主”,以国为名,见此殊荣。
而她的皇兄桑哲,自小聪慧,小小年纪便已深得民心,父皇母后都对他寄予厚望,期待着安国能在他手里更近一层楼。
只可惜,许是过犹不及,竟展现出了伤仲永般的遗憾,桑哲自继位后仿佛换了个人,深受权利侵蚀,醉酒笙歌,斩杀权臣,短短几年,竟已天怒人怨。
她只恨自己年少时没有好好读书,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看着皇兄那被酒色掏空了的身体,她恨不能砍了他,重新再扶植一个皇帝。
只可惜自己的父皇母后感情太好,父皇不肯让别的妃子生下自己的孩子,只有母后的一儿一女。
父皇继位时也深陷夺嫡之争,宗室里也没剩几个闲散王爷了,有心栽培,也没人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唉……”
桑落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要是她自己有孩子还用的着愁吗。
真难啊,人生真艰难。
她都快十九岁了,老姑娘了,还没有许配人家。
放在平常姑娘家,孩子都不知道有几个了,可她呢,母后去世时她才刚及笄,皇兄也不管她,她自己也不放在心上,再加上她的名声实在是不好。
这不,一耽误就耽误到了现在。
再愁也愁不出个花儿来,她也不是个伤春悲秋的性子,愁了一会儿就不愁了。
快到晌午了,徐晚说给她带好吃的,她得出门迎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