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能和江米举行的是纯中式的婚礼,婚宴场所放弃了现代化大酒店,选在了莲花山的一家名为“凤凰山庄”的宴会厅。
莲花山本是咸都的一处4a级旅游景区,位于咸都西郊郊外,以自然风光,尤其莲花闻名。
临近中午,宁谚收拾整齐出发了。他今天穿了一套黑色西装,打了领结,皮鞋擦得黑亮,脸上还特意涂了大宝,再怎么样,也不能丟老同学的面子不是。
今天因为是国庆节,街边电线杆上全插着一排排国旗,辉煌灿烂,远处的江流倒映着江岸挂着一排节日的红灯笼,仿佛一条长长的红丝绸落入江水顺流而下,动静皆宜。
咸都的交通任何时候都是堵的,今天特别堵,从出小区起就一路堵,堵,堵,好不容易挪到山庄,已经接近一点。
好在婚宴安排的时间晚,宁谚停好车来到宴会厅,还能赶上大部队。
婚礼现场真的是纯中式,首先进门的地方挂着两片中国红的幔布,进去后是古色古香的展示台,上面搁着各类小道具:炭炉,金称、交杯盏、火盆、喜烛喜帕。
当然,最惹眼的当属今天的主角,江米,一身凤冠霞帔,端正富贵;一能龙袍玉带,头上还顶着一只花翎。
宁谚终于知道一能前段时间为什么突然发誓要割掉那一身肥肉了,原来都是为了此刻。
今天的他,确实是面如冠玉,温文尔雅,俊美绝伦。
一能走过来,跟宁谚碰了下肩,得意的问他:“不错吧。”
宁谚给竖了个大拇指,上前给了拥抱:“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谢谢!”一能一脸开心地望着他,倒是旁边的江米,宁谚看她一直朝门口看,眼里尽显失落。
打完招呼,一能带宁谚来到红色的案前,上面放着红布和签字笔,红布上面已经有不少人签了名。
“宁谚,给。”一能把笔递给他,示意他签字。
宁谚握着笔停顿了一会才下笔,他在红布上逡巡了一周,没有看到童欣的名字。他快速的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清隽有力。
放下笔他下意识又看了江米一眼,心里有点替她难过。
难怪江米会失落,曾经那么要好的朋友,如今她人生最重要的时刻,童欣却没有来。
不过,那个人向来不是这样吗,她心里还能在乎谁。
环顾一周,高中同学来了不少,高二的班主任老徐也来了,他们坐在一桌,看到宁谚,招呼他过去。
宁谚坐过去后,大家都围了过来,问他的近况。他的性子较高中时变了不少,但也还是开朗的,问什么都能答上几句。
很快婚礼开始了,婚礼司仪慷慨激昂的说着开场白,台下宾客吃着瓜子喝着饮料聊天吃菜喝酒。
……
宁谚开了车来,自然不能喝酒。一能过来敬酒的时候他喝的白开水。
一能今天特别实诚,敬酒全是一口闷,后来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宁谚跟他打招呼说先回去,一能眯着眼看他,迷糊着点头:“好好好,下次还请你。”
江米在旁边掐他:“说什么胡话,哪有下次。”
走的时候,江米送宁谚出来,她问:“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这个她是谁,他们心里清楚。
“没有。”
宁谚觉得某些人真是命好,总有人惦念着。
江米脸上还是蒙着一层失落,她轻声说:“好,你慢走,开车注意。”
宁谚点了头:“回去吧,外面冷。”
江米又朝外面扫了一圈,才死心的转身进去了。
转身往停车场走的时候,宁谚看到转角处刚有个人头伸了出来,见他看过去,又缩了回去。
他脑中灵光一闪,疾步朝那处跟过去,可能听到他的脚步声,对方不躲了,开始跑了起来。
前面的人右脚看着不利索,在地上拖,很快被宁谚追上,他拽住她的手腕:“来了怎么不进去?”
童欣今天穿得很喜庆,一身红,口罩也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她抖着嗓子说:“她不会想见我。”
宁谚松了手,有点烦躁,他听不得她那个声音,硬邦邦的说:“总是自以为是。”
童欣没说话,偏过头抬头去看天空。这是她的习惯,想流泪的时候就抬头看天空,透过朦胧的视眼,她能看见奶奶在向她招手,对她说,孩子,别伤心。
宁谚从兜里摸出手机,给江米拨过去:“喂,江米——”
话才刚起头手机被童欣抢过去摁断了,她说:“不要告诉她我来了,求你。”
说着刚已经逼回去的眼泪又涌了上来,想躲已经来不及,一颗颗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坠。
童欣觉得好丢脸,随手抹了一把脸,把手机塞回宁谚手里,转身往停车场那边去。
宁谚也往那边走,跟在后面。然后他看见童欣上了一辆车,启动车子离开了。他找到自己的车,也驾车离开。
晚上,宁谚在床上看书,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是好友申请。
申请栏里什么也没有,这种他一般不予理会,直接拉到左边删除。
过了几分钟,手机又响了,还是好友申请,申请理由:童欣。
宁谚撇了撇嘴,是你我就要同意吗。他点了拒绝,放下手机,继续看书。
又过了几分钟,又一条好友申请,申请理由:有事请你帮忙。
宁谚这次没拒绝也没点接受,就那样放着,不理了,继续看书。
手机消停了,他的心却有点静不下来,盯着那页看了半小时,愣是一个字也没看清楚。
胡桉的生日很好记,每年的十月一日,全国人民都陪着她过。
晚上,她妈妈在电话里抱怨:“真是个漏风的棉袄,知不知道22年前的今天我是怎么把你辛苦生下来的,生日也不让妈妈陪你过,就知道粘着别人。”
她口中的别人,正是俞晨辰。
他们两家是世交,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胡桉就喜欢跟在俞晨辰后面,做他忠实的跟班和粉丝。
工作后,她不愿在自己家公司当经理,却跑去给俞晨辰当秘书,一当当了好几年。
俞晨辰对她也好,不管什么大小节日,礼物总有她一份,去哪出差看上什么好东西也会捎一份给她。在学校有人欺负胡桉时,他也会帮她出头护她周全。
但也仅止步于此,俞晨辰早就说过,他对她没感觉,从没拿她当女人看,只当妹妹,当亲人。
而且他也说过这辈子不结婚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俞晨辰家里的势力很大,是个大家族。但往往越是富贵意味着家族内部也越复杂。
他爸爸是家中长子,从小就肩负着担起家族重担的命运,确实也有经商天赋。自他接管企业后,家族经济翻了几番,达到巅峰。
但同时他又是个风流成性的人,从小俞晨辰放学回家不是做作业,而是跟他妈妈去各个酒店宾馆捉奸。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这个家依然没散,就那样维持着。
俞妈妈说:“我才不会便宜外面那些狐狸精,这个家里的所有一切都是你的。你记住了,人啊,爱情什么的都不可靠,唯有钱,才是实实在在的伴侣。”
所以,俞晨辰早就不相信爱情,直到他遇到童欣。后来他想要爱情了,人家却不稀罕。
今天是胡桉的生日,她等了一天,终于在傍晚的时候等到了俞晨辰的电话,约她吃饭。
她穿了一件白色及地长裙,外面套了件灰色薄款外套,特意带上去年生日俞晨辰送的钻石项链开心的出门了。
其实她平时挺苦的,总在后面等人转身的日子不甜。
她每年最期盼的日子就是生日这一天,不管怎么样,俞晨辰这一天都会陪她,这么多年没变过。
从出发到餐厅外,她的嘴角一直都是噙着笑,喜不自胜。进去包间后,她的笑却慢慢隐了一部分。
包间里除了俞晨辰,还有童欣。
可往年,不管怎样,生日餐俞晨辰都是单独陪她吃的。
难道,连这个例外也要被剥夺了吗?
“胡桉,快过来。”童欣连忙起身,给她拉开一把椅子。
胡桉走过去,坐下,说:“谢谢。”
等菜的时候,俞晨辰拿出一个礼盒递过去,说:“童欣送你的生日礼物,打开看看。”
旁边的童欣一脸迷茫,她不知道今天是胡桉的生日,更没有所谓的礼物。
只是凑巧,傍晚俞晨辰给她打电话时听出她情绪不高,为了哄她高兴,说带她出来吃饭。
跟俞晨辰她没那么多客气,反正也饿了,到哪不是吃。
她没准备礼物,俞晨辰帮准备了,那她先承这个情回去再补上。
童欣顺着俞晨辰的话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打开看看。”
虽然心里有点小别扭,但收礼物人容易变得开心起来,胡桉满心喜悦的拆开礼盒:“哇,是我最喜欢的设计师的作品,新款吗?”
童欣自然不清楚是哪位设计师,她对珠宝向来不关注。她看向俞晨辰求救。
“当然是新品,上个星期才完工。欣欣早几个月就提前给你预订了,昨天才到,感动吧。”俞晨辰忙给童欣解围。
“欣姐,这礼物我太喜欢了,谢谢你。”胡桉已经完全被礼盒里的钻石项链吸引,两眼放光。
“你喜欢就好。”童欣脸上还是带着微笑,可心里这会苦恼了,这项链看着就不便宜,她哪有钱去补那个窟窿。
这个俞晨辰真是,干嘛代她送这么贵的礼物,怎么办,没有钱。
欣赏完出自著名设计师之手的钻石项链,胡桉开口向俞晨辰讨要生日礼物。
“辰哥,你的呢。”
俞晨辰神秘的递上一个信封。
“俗不俗啊,不会是支票吧。”胡桉接过信封开始拆,脸色以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迅速变黑:“什么意思?”
俞晨辰两手一摊:“对不起忘了,过几天一定补上,保证让你满意。”
“不用了,没必要,这个也收回去吧。”胡桉把桌上的礼盒原封不动的推了过去,起身就往外走。
“哎,胡桉,别走,怎么了?”童欣完全懵了,她推了俞晨辰一把:“快去追呀!”
俞晨辰先没动,坐在椅上不知道想什么,童欣催他好几遍,才追了出去。
………
好一会,俞晨辰回来了,胡桉没跟在后面。
在他们出去的这段时间,童欣想通了为什么。胡桉发现了她送的礼物其实是俞晨辰买的,而他自己却没有时间去准备另外一份。
“你说你,干嘛说是我送的。我再找个时间送她就好了,你明知道她在乎的只是你送的。”童欣对着一桌子菜却没有胃口,寿星都走了,他们还吃什么劲。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她很好哄。”俞晨辰满不在乎,舀了一碗排骨汤放童欣面前。
“别不珍惜,有你后悔的一天。”童欣端起汤喝了一口。
俞晨辰没说话,闷声吃菜,心想,半斤八两,你自己还不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