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渐仪看着江沛,企图从她身上找到那个女人的影子。
“你真的一点儿又不像她。”
“谁?”江沛反问。
“你母亲。”
“你认识我母亲?”江沛还是很好奇的:“我母亲生我的时候,你年纪应该也不大吧。”
寒渐仪三十三岁,原主十八岁,也就是说原主出身的是,寒渐仪才刚刚十五岁?
很年轻啊。
“故人而已,她也不过比我大五岁。她自幼在凤仪书院求学,而我被文圣白希夷抚养长大,所以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那你当年是没能力救她吗?”江沛想着,毕竟夜峵一案牵涉甚广。
不料,寒渐仪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说道。
“并非如此,而是成大事者,必须有所牺牲。我想要得偿所愿,这天下注定血流成河。”
江沛看着面无表情的寒渐仪,不知道该如何答话,只能错开了话题。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我不是江佩的事情。”
寒渐仪笑了一下:“你不知道是因为,你读的书不够多。巫国有秘术,名为夺舍,夺舍是血祭,施行此术,便会在脖子上留下这个印记。”
寒渐仪手指着江沛的脖子。
江沛摸了摸自己脖子:“你就没有怀疑过其他的可能,我不是江佩,我可能会是谁了?”
“你不可能会是宴寒,宴寒在摘星楼留有命牌,只有魂飞魄散,命牌才会破碎。”寒渐仪依旧面带笑容。
“我也许我想问的并不是宴寒。”
“当晚在枕石居死得人,就只有宴寒与江佩。夺舍之术有距离限制的。”寒渐仪笑意更深:“我知道宴寒体内有两个魂魄,你就是另外一个吧。”
江佩只觉得毛骨悚然:“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寒渐仪指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我说我能看见,你相信吗?每次宴寒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都能看见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这……”江沛大惊失色,要不是一个玄幻世界,江沛都要大呼不可能了。
但是这是一个一切皆有可能的玄幻世界,寒渐仪能看见魂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太玄幻了。
“你不介意吗?我只是一个取而代之的孤魂野鬼而已。”
“不在意,我是巫国人,不重视神魂,只在意肉身血脉,你的肉身确实是江沛,夜家血脉。而你……”寒渐仪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沛。
“不管你是谁?不管这是巧合还是意外,你以后就是江沛了,也许日后会改名叫夜沛,你不必在意夺舍的事情。此事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我可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告诉其他人。”江沛想了一下:“我并不是很想以江佩的身份一直活下去,她不应该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她死后连祭祀都没有,不该这样。”
“你想与江家人坦白?”
“我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江沛垂下眼眸,她觉得花朝会之后,她与徐七悬决战之后,便是合适的时机。
刚刚看了那本小说,觉得有些法子值得效仿一下。
“花朝会上我一定会让徐七悬身败名裂,再次之前我需要你的帮助。”江沛想了一下:“嗯,先等我几天,过几天有东西要交给你。”
“你怎么让他身败名裂?”
江沛问道:“寒公可知道一件事?”
寒渐仪答道:“什么事情?”
江沛道:“这个宇宙中,有无数的世界,我从另外一个世界来到这里,这个徐七悬跟我来自同一个世界,我们世界诗词文化璀璨,成就了如今的诗圣之名。”
“你想以同样的诗词来打败他?”
江沛摇了摇头:“不行,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而已,在这个方面,我不可能了彻底将他打败,总会有人喜欢他之前写得那些诗词。
不瞒你说,徐七悬之前抄袭的诗词,在我们世界也是鼎鼎有名,数一数二的存在,那是经过千百年时光淘洗,才得以流传与世的明珠。
《春江花月夜》更是有孤篇盖全唐的美名。”
“《春江花月夜》?”寒渐仪疑惑重复。
江沛清了清嗓子:“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播开。
“这是在干嘛?怎么还唱上了?”夜辉城转头看了后面:“这好像是江佩的声音。”
夜辉城想了一下,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看来这江佩与寒渐仪相处很是愉快啊。
另外一辆马车,孔筱雨怀中江佑生睡得很香,歌声传来的时候,她抬头看向江无羽。
“这是姑姑的声音,她与寒公子什么回事?寒公怎么还专程来金叶镇了?”孔筱雨对于寒渐仪年轻时的事情略有耳闻。
直到这位位高权重的寒公,曾经伤了不少京中少女的心。
寒渐仪的不解风情的故事,在京中贵女圈中广为流传,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做着美梦,梦想有一点自己成为这位不解风情寒公的心上人。
这样梦想,逐渐在现实中瓦解。
直到自己的女儿开始有这样梦想,这些人才发现自己年轻时仰慕过的人,至今都没有婚嫁。
“这事儿你别打听。”江无羽打断了孔筱雨的话。
“怎么不能打听,他们孤男寡女坐一辆马车,让我们一家人挤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啊?”大嫂连忙插嘴:“要是那个男人看上你姑姑就要明媒正娶,三书六礼,都不能少,什么叫我们不管?”
“那等姑姑回来,娘亲自己问问吧。”江无羽心想,姑姑能容易才怪。
“我觉得不像。”江无恙小声嘀咕。
“你知道什么啊?”大嫂一巴掌拍在江无恙的后脑勺上:“哎哟……”
江无恙没事儿,大嫂反而叫了起来:“你脑子什么做的?”
“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打无恙,她是体修,修得肉身,铜皮铁骨,我看看骨折没?”大哥赶紧将自己老婆的手抓了过去。
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还好,还好,没骨折。”
孔筱雨与江无羽还在用眼神交流。
“姑姑于寒公真的没事儿啊?”
“没有的事情。”
“那这曲子是怎么回事?”
略带沙哑的歌声一路传播开,引得不少路人驻足聆听。
一看是监察院的马车,顿时有了无数的猜测。
“这是谁啊?怎么在寒公的马车上唱歌啊?”
“不是说寒公不近女色吗?怎么车上还有女子唱歌?”
“不近女色,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今天散朝,人可是牵着姑娘的手一起走出来的。”
“那位姑娘啊?”
“敲登闻鼓的那位江家小姑姑啊。”
“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是该羡慕,这姑娘攀上了寒公,还是该可惜,好好的姑娘,竟然摊上寒渐仪。”
“寒渐仪怎么了?只要活着就能权倾天下,谁能撼动?当然是该羡慕。”
“可是寒渐仪这个风评吧……”
“你的几句闲话若是能传到寒渐仪耳朵里面,你猜你会怎么样?”
“如果监察院真的如此手眼通天,为何监察院还是人人谈之色变?”
“倒也是这个道理。”
马车上,江沛一曲唱完,看见寒渐仪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笑了什么?我唱得很难听吗?”
“不难听,你这一曲足以名扬天下。”寒渐仪转头,看向车壁。
车壁之外便是那些议论纷纷的民众。
“我听见他们在议论你我,所以觉得好笑。”
江沛侧耳听了一下,什么都没听见。诧异地看着寒渐仪,什么变态的听力。
“你平时觉得吵吗?”
“吵啊,但是只能忍着。”
江沛顿时觉得这人好可怜,平时都被吵。
“练武之人皆是如此,你不必这么看着我。”
“可是……”江沛想起江家父女,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大概是他们太菜了,才没有表现出现这方面的烦恼。
“警惕心不一样,别人未必想我一样,成天都留心四周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那你为何……”江沛话问到一半,突然停顿了。
像寒渐仪这种人一定是刀山火海走出来的。
“你一年到头,要收到不少暗杀吧?”
“现在少了很多。”
“你的毒解了吗?”江沛想到宴寒对他下毒的事情。
“没有。”
江沛上下打量寒渐仪,他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寒渐仪看了江沛一眼,忍不住开口:“你不必担心,并无大碍。”
江沛并不相信:“宴寒以命作为代价给你下毒,你竟然说并无大碍。”
“怎么了?以命相拼做出的决定,就一定是正确,就一定会收到好的结果。”寒渐仪笑了一下:“天下底下愿意豁出命的人很多,尤其那些来杀我的人,到那时他们最后都失败了。从来无一例外。”
“是吗?”江沛只觉得悲哀。
一条命,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可以有金钱衡量的。
值钱也不值钱,命大概比纸贵不了多少吧,这个世界。
“悲哀吗?”寒渐仪叹息一声:“我不知道你原来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学着习惯。”
“习惯不了了。”江沛心想:“我还是想要这个世界,就算只是留下我来过的痕迹。留下一个火种,这火种总有一天,会燃烧起来,成为一片火海,扫平世界的一切不公正与阴暗。”
“我竟然有些期待了,我期待看到你所描绘的那一天。熊熊火海,焚尽一切。”寒渐仪说完,马车停了下来,到了地方。
江沛下了马车,转头问寒渐仪:“你不去看看?”
“这是夜峵以前的府邸,我不去看了。”
“是怕触景生情?”
“这也算是凶宅,你不怕吗?”
江沛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问心无愧,不惧鬼神。更何况……”
“这是什么地方啊?以后我们能住在这里?”大嫂看着这气派的府邸神色惶恐。
“这是什么地方啊?”夜辉城一脚踹开大门,看着大门里面萧条的景象,神情疑惑。
“这是夜峵以前的府邸,此地应该空了十八年了。”江沛走到了夜辉城身边。
“夜峵那不是你……”
江沛朝他摇头:“你可别说漏嘴,不然我到时候做鬼有也不会放过你。”
“寒渐仪让你以后住在这里?”夜辉城凑到江沛跟前:“他是不是脑子不好啊?”
江沛转头,在这里正好可以看见摘星楼,想必寒渐仪在摘星楼楼上也能看见这里吧。
他与夜峵王妃徐氏关系不浅,这些年在那高楼上,又以一种怎么心情天天看着这里了。
“好气派啊,这院子。”大嫂在院子感叹:“想当年,我刚刚嫁进江家的时候,江家大院也没有这么气派啊,这形制规格,这院子以前该不会住得是王爷吧?”
“无羽啊,皇帝这是不是要给你封个王爷当当啊?”
“这废弃的院子,想要住进来,少不得要修缮一番,这一修缮,就不知道是什么年月的事情了。”夜辉城摇了摇扇子:“这些地方都要改,你们想要搬进来,等着吧。”
“这……我们还不能住进来的。”
“名义上赏给你们了,但是我估计十年八年,你们都搬不进来。”夜辉城心想这里面门道多着了。
“这……”大嫂整个人都愣住了,半饷才开口:“怎么还有这样的事情了?不是赏给我们了吗?怎么不能搬进来了?”
“形制规格要修改,不然你们就是逾制,随随便便写个折子,你们就要满门抄斩,没修缮之前,你们敢搬进来吗?”
“当然要搬进来,这形制规格,我住不得吗?”江沛气势汹汹。
夜辉城哑口无言。
“大嫂,你放心,明天开春,我一定让你搬进来住。”江沛拍了拍大嫂的肩膀:“我们先回家吧。”
大嫂转身离开,眼神里面全是恋恋不舍,她的大宅子啊。
“你若是摆明身世,倒是可以住进来,但是可是死路一条,你要想清楚。”
“难道不靠表明身份,我就挣不到一个王位?”江沛瞟了夜辉城一眼。
“你有什么打算?我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