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武痴韩子温积年累月练就的一身强悍体魄不同,陆子由学武那纯粹被逼的。
山阴陆家,源远流长。自春秋战国时期兴盛,到如今,少说也有千二百年的底蕴。
陆家自然也出过不少英雄豪杰。其中要说较为出名的,便是那魏晋时期曾火烧连营七百里,大败七十万蜀军于夷陵的陆逊了。
陆逊一生文韬武略,出将入相,烜赫一时。对子孙后代予以厚望也就可见一斑了。便是自陆逊那时定下的祖训,陆家后代子孙皆需习文习武,缺一不可。
陆子由才长到三四岁的年纪,就被父亲陆载之强行拉到院子里练武。但三四岁的孩子哪有不贪玩的啊!练武的时候,陆子由就趁着陆载之不在,偷偷溜回房里休息。被陆载之发现也不慌张,拿起桌上摆着的四书五经,也不清楚具体是哪本了。翻开就装作在认真念书的样子。
原本怒气冲冲陆载之看到陆子由这幅勤奋上进的模样,顿时没了脾气。这一来二去,陆载之就没再催过这儿子早起练武。
不过这陆府打小开始练武的并不是只有陆子由一个人。那个六岁便入了陆府,转手就被安排在正房名下的娴儿也同样要学。
虽说娴儿只算是陆家的旁支,与陆家的血缘关系也算远了些。但自小习文习武的家训,人是一点也没忘。虽说家道中落,得不起书,但简单的认字总还是可以的。更别提不需要什么费钱就能教武学,拿把刀削光一根树枝就能当枪使,背上几捆木材就可以充当力气练。
入了陆府之后,小娴儿更是受到府里教习的指导。早起练武,闲时习文,孜孜不倦。陆家千余年的底蕴啊,虽说出将入相、冠绝天下很难,但要做到强身健体、德才兼备还是绰绰有余。
别看娴儿小了陆子由整整三岁,还是个女娃。这要是三年之前两个人动起手来,指定是陆子由完败给娴儿这名小丫头。
但要说近几年,陆子由做梦得了一场机缘后,这武功便是突飞猛进。对,做梦。他梦到自己去了金阙银銮神界,在那琪花瑶草之所遇到了一位鹤发童颜的仙人。
仙人紫袍玉冠,仙风道骨,飘飘然立于百花丛中,如遗世独立。
陆子由壮起胆子轻声向那仙人问道,“道长何人,此为何处啊?”
仙人默不作声,只是背对着他自顾自在原地舞起剑来。陆子由看他舞得优美好呀,隐隐之中又有无穷玄妙,让人油生一窥究竟的冲动。
于是陆子由便随着仙人的动作,一并舞了起来。他手中无剑,只是握拳比剑耍了一招半式就觉得周身气海翻涌。佯作挥剑劈砍,便能撼得四下花草交相摇曳。临了,陆子由便想上前问一声“仙长何名”。怎奈无论他如何向前,都与那仙人有数步之遥,只好作罢。
此后数夜,陆子由都能梦到这名仙人授课。只是每回这仙人都是背对着陆子由讲解演示,而且每天讲的都不一样。
今日是舞剑,明日是打拳,又或是执经念道,传授兵法,五花八门,那是层出不穷啊!
如此整整七十二个晚上,陆子由终于在最后一晚瞧见了仙人的庐山真面目。
那是一张与陆子由一般无二的面容,只是陆子由的那张脸庞略显稚嫩,反观那仙人却是一副看尽天下,波澜不惊的肃穆。
陆子由愣在当场,心中虽有千般疑惑却不知从何问起。
仙人一没报家门,二不提来由,只是莫名其妙的说了句,“多久了?”
陆子由不解,以为是问教了自己多少日子,便掐着指头想了想,开口回答,“回道长,整整七十二日了。”
“啊!整整六百年了。”仙人苦笑道。
陆子由刚想再问,只见一阵清风吹过,那名长相酷似他的仙人便化作一缕白烟随风而散。当下只剩陆子由一人四下张望,欲寻仙人踪迹。
忽而凭空传来仙人自揄的笑声:
“百年风月债,今朝来还清。
千秋岁堪引,旧人换新衣。”
梦醒了。此后陆子由再也没梦到这名仙人,也再也没梦到过那片阆苑。
由于陆子由不知道仙人来历,只是记忆犹新。便只当它是一场梦,起初并不当回事。直到后来与陆府的其他年轻人切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就会使出梦中仙人所教的招式。而且实战效果奇佳,以前武功陆府最差的他,一跃成为青年这辈的翘楚。
陆子由也凭着自己的记忆,将七十二夜所见所闻一一记于纸上,并取名七十二玄。
七十二玄共分四册,册一记前十八夜兵器功法,册二记后三十六夜之兵法韬略,最后两册分别记录九夜内功心法与九夜外功功法。
整理成册后,陆子由曾第一时间将三十六夜的兵法韬略交给死党吴梦窗品鉴。吴梦窗也仔细拜读过些许时日。还书的时候只是可劲的夸奖《七十二玄》写的辞藻华丽,绵里藏针,有寻思不尽之妙,只可惜...只可惜其中太多讳莫如深,他看不懂。
《册二·三十六夜》开篇一首小序中写到一首小诗,乃是当日仙人小结。
“金玉檀公策,借以擒劫贼,鱼蛇海间笑,羊虎桃桑隔,树暗走痴故,釜空苦远客,屋梁有美尸,击魏连伐虢。”
如果只是寻常人读来只觉聱牙诘曲,也无承起,自然是讳莫难懂。但如陆子由这般天生惠骨的人一读便知。这短短四十个字便已道尽三十六夜所有精华。
且说那韩子温又挥出一拳,直逼陆子由的面门。这一拳用上了十分的力道,来势汹汹。以至于陆子由无法再用巧劲抵挡,只得侧身躲开。
韩子温一击落空不怒反笑,接连挥出数拳,打得陆子由是避无可避。
陆子由身中数拳,被迫击退数步,与韩子温拉开了一定距离。
韩子温大笑道,“怎么就这点些本事?刚刚还手的时候可俊得紧吶!”
“韩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呢!”
“甭废话,吴歆的事咱暂且不论。先陪洒家打高兴了再谈。”说着韩子温如虎豹一般向陆子由扑来。
自知不得善了,陆子由只好沉着应对。他左掌在前,右拳于后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韩子温右手冲着陆子由右肩而来。陆子由侧身躲过,右手化拳为指,犹如一条灵蛇连续三击,打在韩子温伸出右臂的曲泽、少海、青灵三穴之上。
韩子温收回右臂,只觉一阵酸疼。几番尝试握拳,却依旧用不上劲,甚至连抬臂都觉得吃力。
韩子温甩了甩右手,破口大骂道,“天杀的!你对洒家做了什么?”
“只是点了你的几处穴道,让你血液阻隔,使不上劲。过半个时辰就好。”陆子由回答道。
韩子温气急败坏道,“使这些歪门邪道算什么好汉。敢不敢堂堂正正的跟洒家比试一番。”
陆子由沉默片刻,随后收起自己的右手,摆出一个请的姿势向韩子温说道,“好,那便请韩兄赐教。”
这一回,陆子由不再藏拙。一上来就使出精妙入神的《七十二玄》八夜外功功法中的拳法一门。
打拳讲究出手敏捷,力压泰山。虽说《七十二玄》拳法一门极为精妙,但两人在气力上的差距足以让韩子温把其中的差距弥补上。故而前十二个回合,两人不分伯仲。
直到第十三回交锋,陆子由无意从体内使出一股内力将韩子温击飞数步,这才分出胜负。
《七十二玄》中以包含拳法、掌法、指法、腿法、神行、金刚在内的九夜外功功法最为通俗易懂。十八夜兵器功法次之,三十六夜兵法韬略再次。剩下九夜内功功法是则最为晦涩难懂。
绕是陆子由听过仙人讲课,理解里头每句话的意思,依旧不得要领。只是偶尔能打出有模有样的内力,这才觉得那位仙长并非信口胡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