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云今跪了下来,“对不起,这件事是我的错,云今任凭王爷处置。但还请王爷放过我的家人。”她语气低沉,一惯的冰冷也消失殆尽,藏着深深的内疚。
江湖人道云少阁主是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不,不是。只有他明白,她的心是柔软的,是热的。
他无奈地叹了声气:“起来吧,你们跪在地上本王还要歪着脖子和你们说话,真不舒服。”
跪着的两人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站起来并排立在煜王榻前。
倒是一对男俊女俏,看起来很登对啊。胸闷气短的感觉又上来了,白朝忍不住咳了两声,他声音有些虚弱,一双眼看着云巍,眼底是一片沉寂:“云大人,身为大胤的廷尉卿,本王倒是很想知道你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云巍一直低着头,拱手道:“按大胤律令,残害亲王乃是对陛下的不尊、不敬,行为恶劣,应……”
“嗯?”
燕流扶起王爷靠在榻背上,白朝歪着脑袋看他,在等待他的下文。
云巍的手指倏地收紧,缓了一会儿才道:“应关押刑狱司,等候腰斩判决。”
春秋听到这个判决心都收紧了,一脸担忧地看向小姐,但小姐面上没有什么情绪。
白朝垂眸,他的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云锦,指尖在云锦的一角缠绕了几圈。
屋内鸦雀无声,所有人大气不敢吸一口,都在等王爷的反应。
良久,白朝开口了:“本王也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像令妹这样风华绝世的人,就这样杀了,是否太可惜了。”
云巍心中一喜,立刻抬眸看着煜王,“谢王爷高抬贵手。”
“诶,先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他依旧在玩身上的云锦长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然本王这一掌岂不冤?”
云巍看着他那双邪魅的眼,心中有一点不好的感觉,他差点就忘了煜王是个什么人了。
他是不闻朝中世事的闲散王爷,风流无拘,但也是个睚眦必报,性格古怪的魔头。
煜王小时候本还是个乖巧的孩子,饱读诗书,甚至被持以过神童之称。只是可惜在七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后便自甘堕落,终日沉浸在吃喝玩乐之中,变成了如今这副纨绔模样。
煜王的性格虽然随性,可在宴京却无人敢欺惹,可以说是一个小魔头。
记得曾经有个富家子弟就说了他一句废物,他当即便让人把人打了个半死。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煜王没有论罪,梁妃只是在皇帝耳边吹吹枕边风,反而让那家富人一夜间便落魄了,从此以后再也没人在宴京见过那家人。
后来人们便知道这个小王爷是得罪不得的,陛下看起来是放弃了他,可只要梁妃还在一天,谁也别想动他。
心中一阵森凉,他问:“不知王爷想如何处置家妹?”
白朝缓缓抬眸,眼神从云今脸上扫过最后落到了她身边的人身上,他虚弱的脸上扯出了一抹淡笑:“大可不必押进刑狱司,本王只要一百廷杖。”
云巍身子抖了抖,一百廷杖下去还有命?
他弯着身子拱手道:“王爷,家妹一女子身体娇弱,一百廷杖如何使得,杖责过后也没命了啊!”
“你是在跟本王讨价还价?”白朝的语气变得有一丝危险。
“下官不敢。”云巍将头低的很下,停了一会儿才道:“若王爷必须要有个交代,请让下官代替家妹受过,下官是男儿身方能承这杖责之过。”
煜王唇边有一抹得逞的笑意一稍而过,没人发现。
“兄长!”云今一直绷着的面部也在这一刻有了表情,转过头看着他。
白朝眸子沉了沉:“好一对兄妹情深,本王允了。”
“王爷不可!”云今跪在他面前:“王爷,此事是云今一人之过,不该迁罪他人。何况兄长是陛下亲手提拔的廷尉卿,王爷这样做岂不寒了陛下的心。”
白朝的眸子微眯了眯,危险的气息从眼角流露出来。
云巍见状不妙赶紧对着王爷道:“王爷,家妹闺中女子不懂朝政,更不敢妄论王爷对陛下的心思。”
“本王瞧着她胆子可是大的很。”他瞥了一眼她那双被衣袍遮住的膝盖,“起来说话。”
云今错愕,为何她会觉得煜王并没有伤她之心,她没有起来,依旧坚持着:“王爷,请不要迁怒他人,云今愿受这一百杖责。”
“云今!”云巍将她拉了起来,责了她一眼,便赶紧对着煜王道:“王爷,切不可听她胡言,她一女子受不住,还请王爷降责下官。”
白朝用袖子遮挡咳了两声,再拿开时袖口处一团暗色,眼尖的大夫看见了急忙对王爷道:“王爷,不可再在这耗费时间了,您现在需要静养,还要服下护心的丹丸,再拖下去恐落心疾。”
云今看向他,他苍白的唇瓣上沾了一点血渍,她的心忽然就收紧了一些,都怪她行事太过莽撞。
白朝叹了声气,语气偏颇无奈:“本王乏了,既然廷尉大人愿代妹妹受过,便下去自请京兆府领二十个板子吧。”
云巍惊讶地看着王爷,王爷居然会降低责罚,真的很难见。
“王爷。”云今还想说什么,她的过错不该让别人承担。
似乎看清她内心的想法,白朝打断她:“二十廷杖已是我的底线,如若你坚持自行承担,那本王便再给他加上。”
“燕流。”他唤了一声随身侍卫。
燕流很快领会,对着众人道:“准备撵子,送王爷回府。”
很快有人抬来了锦撵,将王爷扶上去,一袭红色似火,灼烈得欲烧了人的视线。他慵懒地侧卧在上面,乌丝散落在织锦上,雍容矜贵,即使顶着张虚弱的面色,依然风华绝代。
经过云今身边时,她叫住了他:“王爷。”
王爷缓缓抬眸看向了她,等待她的下文。
云今望进他那双漆黑的眼,深邃又清明,他的眼睛是为数不多的黑,常人都是黑棕、浅棕。
她问他:“云今想问王爷一个问题,此事明明是我之过,为何罪罚却落到了我兄长身上?”
他垂下目光,不经意扫过她垂在身侧被天青广袖遮住的手腕,他笑的云淡风轻:“不是廷尉大人执意要替你受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