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喜听了转头,双目一瞪,视线灼灼的看着他:“怎么可能?子不语怪力乱神。”
她澄亮的明眸,闪烁着光芒:“女子临盆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何况稚子无辜,你母亲难产怎能全部怪在你的身上?”
“你啊,就该尽早打消这种想法。”
说完,她收回语重心长的语气,用手拍拍他的胳膊算是安慰。
曹景修被她的样子和话语逗笑了,扑哧一声。
“我那时年幼哪能想到这些,现在自然不同了。”
“我正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沉寂了许多年,也不爱说话了。”
常喜又道:“一个人闷闷的也不好,会闷出病来的,抑郁知道吗?”
“一种因为情绪不好而产生的心理疾病,抑郁症总是被人忽视,但足以致命无药可医。”
说到这里,她死死拉着曹景修的衣袖。
“认识这么久我竟然没看出来,你还有抑郁症?”
“想来是轻微症状,以后你有心事可要告诉我,千万不要憋坏了自己。”
曹景修看了看,拉住自己衣袖不放的葱葱玉指,又一次无奈的失笑。
“好,以后多有叨扰了。”
“哎哟不打扰,都是小意思。”常喜很豪气的摆摆手,给人当树洞嘛,有什么难?
她愿意做一个聆听的好听众。
曹景修继续道:“后来我在别庄结识了一位小伙伴。”
“我们处成了很好的关系,也在那过程中遇见了曹五。”
“曹五原本是母亲的护卫,但是被派到别的地方处理事情了,所以很多年后才回来。”
“说起来,那时候我并不怎么信任曹五,我更信任小伙伴,也愿意和他玩在一起。”
“小伙伴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我耳边,说起曹五的坏话,我也渐渐的对曹五有了敌意。”
“直到有一次,我们俩协商一起去爬山玩,那伙伴告诉我,有一处地方山顶有道观。”
“里面有一个许愿池,特别灵验,只要把铜板往水池里面投,愿望就能成真。”
“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坚持要在那边玩。”
“我当时想的是,若许愿让娘回到身边,是不是也能实现,这想法或许有些幼稚,但我当时真的这么想。”
“所以曹五不许我偷跑出去,我还是跟着那小孩一起跑出去了。”
“再后来.....”
曹景修停顿了一下,常喜听得正入迷,不解的侧目给一记疑惑的眼神。
“后来怎么了?”
她单手托腮,说话的时候含糊不清。
灶房里面的温度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寒意,常喜甚至有隐隐出汗的感觉。
她抬手找蒲扇拿在手里,准备给自己打扇子。
曹景修把蒲扇一把夺了去,示意她别这样。
“我对那小孩不设防,不慎被他推下了水池,我当时不会游水,以为自己快死了。”
“幸好有曹五及时赶来救我,算起来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常喜有过猜想故事之后的走向,也设想过最差的可能性,但当她亲耳听见的时候,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乱糟糟的。
他的小伙伴,应该是当初的同龄人。
也就是说五六岁的小孩,已经有这么深的心计,可以接近博取信任,就为了一招制胜,夺取曹景修的性命。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才会如此遭人恨?
恨到痛彻心扉,才会费尽心机的想要害人吧?
常喜忍不住唏嘘了:“那再回来呢?”
“你那小伙伴最后怎么处置了?”
“我从水中被救起,昏迷了一天,我奶娘就抱着我哭了一天。”
“等我苏醒的时候,那小伙伴已经断气了。”
“曹五告诉我,他没有用过任何手段逼问,是那小伙伴自己畏罪自尽了,原来他早就准备了后手,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当时我已经完全信任曹五,并没有怀疑他说的话。”
“只是从那时起,又再一次变得沉默寡言,不爱和人打交道了。”
曹景修心里不免感慨,自己竟然能和常喜聊得这么深入。
这些是他尘封的秘密,现在一瓣瓣的剥开来,给她看了。
常喜有一瞬间的失语,她想了想问:“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处心积虑的害你吗?”
曹景修无奈的摇头:“不知道,曹五或许知道些什么,但他不愿意告诉我。”
“我也是从那时起,才知道人心有多复杂。”
“后来我六岁的时候,奶娘突然离世了,我彻底失去了最关心我的人。”
“那一段时间,我心情低落,对未来充满了迷茫,不知道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你就没有想过,联系你的外祖家?”
“我没想过,连亲娘都没见过,更别说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外人了。”
“我其实对许多事情都不知情,我奶娘倒是想过,那她说联系不上,后来奶娘死了,什么消息都断掉了。”
“曹五告诉我别庄不能住了,他带着我离开,去别的地方生活,并且离开时放了一把大火。”
“我也是在失意的时候,遇见了曹家人。”
“和曹家结缘也许是我此生的幸运事之一,我和曹五就这么在曹家生活到现在。”
常喜和火焰陪着他,静静的看着攒高的火苗,没有再说话,他的故事太曲折了,还有许多疑团。
果然,人活着没有谁是容易的。
常喜也开始回忆起自己刚穿来时候的场景,但她的遭遇不足以对旁人道。
即便他们现在关系要好,常喜也不敢交换这至关重要的秘密。
也好在,曹景修没有要交换秘密的意思。
他说完了自己的故事,见常喜一言不发,也安安静静的不作声,直到饭蒸好了抬出来。
看娘他们出去那么久还不回来,常喜也不会真的等到娘回家才做菜了。
先把一些需要炖煮的送上锅,炒菜往后放。
凉菜现拌现吃,曹景修还没走一直在旁边帮忙,他们俩的动作也渐渐地默契起来。
吃饭的时候,曹景修没走,常乐特意让了位置,让三姐和曹秀才坐在一起。
才拿起筷子,敲门的声音响起,家门口就来了不速之客。
“表哥,你在这里吗?该回家吃饭了。”是赵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