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缈头倚在少年心口的位置上,入耳的是少年稳健而有节奏的心跳声,让她的的确确安心不少。
只是一直紧握着的手仍旧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她张了张口,声音嘶哑又带着哭腔,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甜糯可爱,“六哥哥,我梦见我养了多年的猫儿,咬伤了我跟了别人。我还梦见一个驰骋沙场半辈子的大将军濒死前拉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殷殷叮嘱。六哥哥,我好难过,那个大将军可不可以不死啊,他那么疼他的女儿,她的小女儿没了他,会受欺负的!”
温缈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陆帷拿过菡萏放在美人榻边的手帕,他手忙脚乱的替温缈擦着泪,可因为从未做过这些活,他笨手笨脚的忙碌样子被温缈看在眼里。
心里一感动,温缈哭的更厉害了。
今日的温缈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似是要将前世受到的所有委屈和不平都哭出来,一时是怎么也停不住的。
陆帷一边忙不迭的给温缈拭泪,一边细声安慰着,“好丫头,那位大将军不会有事的,他会好好的,会长命百岁,此世安稳的。他的小女儿也会被人如珠似宝般疼惜着的,会有人拼尽全力去保护他的小女儿的。而那只伤了你的猫,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会付出代价的。哥哥向你保证,噩梦永远不会实现,我们六丫头往后的日子都是崭新的美梦……”
郎君话说的认真且诚挚,让温缈没来由的安心起来。
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该相信面前这个少年。
小姑娘心里好受不少,面上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梨花带雨,她仰头看着陆帷,“六哥哥,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不想哭了,可眼泪它还是往下流。六哥哥,我哭的好累啊!”
陆帷是既好笑又心疼,他伸手捏住小姑娘两颊,粉嫩嫩的唇被迫嘟起,像个委委屈屈的小河豚。
“呜呜……”温缈嘴边的所有话都化作了呜呜咽咽的声音,一双水润润、湿漉漉的眸子无辜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陆帷松手,小姑娘一滴清泪落在他手背上,晶莹剔透的像是露水一般。
美人垂泪,最是惹人怜惜。
轻笑着,少年舔了舔手背上那滴泪。
又咸又涩。
温缈看呆了,她伸手拽了拽陆帷的袖子,“六哥哥,你这是干嘛?眼泪有什么好尝的,又咸又涩。”
“倒也不全是,六丫头的眼泪明明就很甜,像水晶糖一般。”陆帷眸子里都含着笑意,他见小姑娘不信,揶揄的将手往前面伸了伸,促狭道:“不信?尝尝?”
温缈撅了撅嘴,满脸的嫌弃,她没有找到自己的帕子,又不想弄脏了自己的袖子,索性拉过陆帷的手,又拽了拽他的箭袖给他擦拭了手背上残留的泪痕。
“六哥哥说的什么话,眼泪这种不值钱的东西,谁要尝啊!”前世她的后半生,她流的泪还少吗?
从前她最瞧不起那些动辄流泪的世家小姐,如今,倒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仔细想想,何其悲哀不幸。
陆帷的话将温缈从过往的沉思中拉回,少年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牢牢反握住温缈幼嫩娇小的手,认真道:“旁人的眼泪或许不值钱,但我陆帷的妹妹,一泪值万金。所以,从今往后,再不可轻易落泪。”
温缈愣住。
陆帷说她,一泪值万金?
不,他说的是“他陆帷的妹妹”,是谢容安,不是她温缈!
但是温缈还是自私的忽略了这个问题,她伸手主动抱了抱陆帷,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娇娇弱弱,“六哥哥,容安听你的,以后再不轻易掉金豆豆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菡萏和青芜端着安神汤掀帘走了进来。
“还是六公子有本事,三两下就给我们姑娘哄住了。”青芜笑着上前,正要给温缈喂安神汤。
少年修长的手一横,向青芜招了招。
青芜有些愣怔,不明所以,懵了一下的功夫,菡萏已经夺过她手上捧着的安神汤递给了陆帷。
青芜:“……”
她不解的看向菡萏,又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
“再劳烦六公子看着我家姑娘将安神汤喝下去了,婢子们院子里还有些事。”菡萏看到了青芜给她使得眼色,却没给她解释,反而是拉着她离开里屋,去了院子里。
“菡萏,你故意的?”院子里,菡萏放开青芜的手,青芜也是一刻没停,急急发问道。
菡萏点了点头。
“为什么?”青芜愈发不解了,菡萏虽然嘴里说着劳烦六公子,但心里和行为上好像巴不得一直这样麻烦六公子才好。
菡萏对于青芜的不开窍,也是无奈,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我说傻青芜啊,你没看姑娘近些日子十分喜欢赖在六公子的院子里吗?姑娘这是打算和六公子修复兄妹关系呢。难得六公子又刚好凑巧来了我们屋子,可不得给六公子个机会好好怜惜下我们姑娘?”菡萏说的头头是道,说的青芜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不仅说不出口,心里还隐隐觉得甚有道理的样子。
“六公子才不是凑巧来的呢,是翠竹这丫头跑去春山院特意请的。”青芜找不到话说,只能指着不远处正给院子里盛开的花浇水的翠竹嗔道。
“我这不是和菡萏姐姐想的一样嘛,想着姑娘近日和六公子亲近,找六公子过来安慰着再合适不过了,你们瞧着姑娘是不是被六公子一劝就止了泪水?”翠竹笑嘻嘻的拿着水瓢从木桶里舀了一瓢水撒向花圃里,表情里满满的小骄傲。
菡萏笑着说道:“是是是,满院子里的人都不及你脑袋灵光成了吧。”
一旁正在洒扫庭院的佩玉瞧着这幅模样,忍不住插了句嘴,“菡萏姐姐,你可省着点夸她,不然她这尾巴根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到时候是拉也拉不住的了。”
听着佩玉的话,青芜和菡萏相视一笑,俱是摇了摇头。
翠竹听了却是手伸进水桶里,沾了沾水,就挥着两只带水的手对着佩玉的脸弹。
佩玉被弹了满脸的水,那里又是好欺负的,当即横着手中的扫帚对着翠竹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