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长清是个极其爽利的性子,说帮牧鱼联系二手车,第二天中午就带着人来了。
来的是她的学弟,今年刚入职。
他正跟女朋友谈婚论嫁,之前两人说起婚后要买车,这厮隔天便兴冲冲去了。
当女朋友被他捂着眼来到停车场时,也曾满心欢喜,脑海中火山喷发般迸溅出无数浪漫场景。
结果一睁眼,看到一辆……面包车。
“车不行,别怪路不平”
“国产秋名山F1”
便宜大碗,皮实耐操;
只要发动机还在,我就能跑!
五菱宏光,永远的神!
牧鱼:“……”
你这种人竟然也能有女朋友?
不科学!
青年用力干搓了把脸,眼神木讷,仰头发出一声讨薪民工般苦逼的叹息,缚地灵附体似的絮叨起来:
“我单知道要买车,却不知道恋爱中的人,审美差这么多,早知道……”
夏长清忍不住道:“好歹跟你女朋友商量一下啊。”
青年嘎巴嘎巴转过去,“女孩子不都喜欢惊喜的吗?而且都是车,只有一点点差别而已,问题不大……”
牧鱼微笑:“……确实是亿点点差别呢。”
这算什么见鬼的惊喜!
惊吓还差不多。
没什么诚意地安慰了怨种准新郎一番,几天后,牧鱼顺利晋升为有车一族。
他刚满十八岁就去考了驾照,梦想风驰电掣。
奈何几年过去,仍是只有照,没有驾。
如今,终于梦想成真!
只是这么一来,距离买房又远了一步。
之前李沐阳和秀芬阿姨事后也都给了谢金,不过大家都是普通家庭,金额有限,首付之路仍差临门一脚。
“没关系嘛,”牧鱼爱不释手地摸着光滑的车身,迅速自我安慰,“有了车,我就可以买多点菜,卖多点钱,还能送外卖呢!这样一来,赚钱速度也就上去啦……”
之前他曾想过加入外卖平台,可现在抽成忒狠,问了下就搁置了。
如今有了车,完全可以给熟客们送餐。
见师无疑对面包车颇感兴趣,牧鱼还挑了休息日带他去郊区荒地上练车。
事实证明,聪明人学什么都快。
不过短短半小时,汉代青年师无疑就火速接受了“铁甲战车”的设定,挂挡、急刹一气呵成,最后还无师自通来了个甩尾漂移。
“不错。”
他摸着方向盘,隐约找回当年纵马驰骋的畅快,由衷赞美道。
若当年有此神器,粮草和人马转运便无后顾之忧了。
果然猛男就是要飙车。
坐在副驾驶上的牧鱼狠狠夸奖几句,觉得对方的情绪明显比平时高涨不少。
他才要继续说话,就见道路尽头歪歪斜斜开过来一辆驾校教练车。
视线触及“教练车”三个字时,牧鱼瞬间回忆起被驾校支配的恐惧。
那是怎样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
十几号人排队用一辆车,冬天寒风瑟瑟冻成狗,夏天烈日炎炎直冒油,外加教练骂得你抬不起头。
前半辈子的苦都能在这里尝遍。
牧鱼乖乖巧巧悟性又高,睁着无辜的大眼往教练跟前一杵,活脱脱别人家的孩子,倒是很难挨骂。
可惜为了省钱,他报了暑假档团购,堪称九九/八十一难之最。
跟一群学生仔劳改犯似的蹲了一个月马路牙子,他露在外面的皮肤碳化如非洲黑乌鸡,一撸袖子,界限分明。
当初老牧头儿是这么评价的:
“你都不敢晚上光膀子走,不然老远一看,那就是具雪白的无头尸……”
练车现场一般被人们总结为“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相当惨绝人寰。
没等那辆车靠近,牧鱼和师无疑已经听见了教练嘶哑的喊声:
“挂档啊!!卧槽刹车啊……又熄火又熄火!!离合器摆着好看的吗?前面路口该怎么样,你特么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路标吗?转向灯转向灯……”
然后牧鱼就看着那雨刷欢快摇摆起来。
冷知识:
如果一辆新手车在靠近路口时突然晴天开雨刷,那就证明他们要拐弯了。
教练张了张嘴,一个白眼直冲天际,然后破布娃娃似的往座椅靠背上一躺。
累了,毁灭吧!
不教了!
学员是个腼腆小青年,隔着玻璃跟“咯吱咯吱”摇摆的雨刷对视几秒,绝望地趴在方向盘上哭泣起来。
“嘤嘤……”
教练看上去更绝望,气若游丝道:
“老弟,咱打个商量,我把钱退给你,再加200辛苦费,你去隔壁驾校祸害其他教练吧,日行一善,功德无量,好吧?”
学员还挺倔强,“做事要有始有终,我一定要在你们这里考出来!”
教练哽咽道:“三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考不过不收费,当年他们驾校哪儿来这么大勇气打这句广告语?
三年前,我们驾校院子的南墙还在呢。
你开的不是学员车,而是行走的挖掘机啊!
多好的苗子,开普通车耽误了,去蓝翔不好吗?
两人四目相对,无语凝噎,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怎么这么惨?
恰在此时,师无疑又在不远处飙了一段儿漂移,尘土飞扬间很有康城拓海的风采。
这一片多是拆迁的厂房和荒地,基本上西城区谁想考驾照,都会来这边彻夜突击。
所以那教练本能地就以为这也是哪家的学员。
他远远看着,流下了羡慕的口水。
这谁家学员?
给我多好!
那边师无疑过足了瘾,准备开出这段就把车交还给牧鱼。
两辆车擦肩而过时,对方教练下意识往这边看了眼,然后……
艹,五菱出无人驾驶车了?!
不特意汲取阴气时,普通人是看不见师无疑的。
都说好事成双,第二天,牧鱼就接到了送饭请求。
订餐的是一个中年人,说家里老太太住院了,难得今天精神头好,想起多年前在老城区吃过的菜,问能不能给送。
牧鱼问了地址,市人民医院,倒是不太远。
“可以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隐约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中年人在这边打电话,老太太就在那边追忆:“老牧在的时候,我三天两头吃他家的炸茄盒,就着咸汤能喝一大碗……”
说着说着又有点委屈,“后来听你们的,搬到你们那边去住,就吃不着了!”
新住处干净明亮,但是不让种菜。
不让种菜啊!
老委屈了!
中年人无奈地笑,“是,这不是觉得一家人在一起过日子有滋有味嘛。”
又对牧鱼道:“您听见了吧?说早年吃过一个姓牧的老板做的炸茄盒,挂念了一辈子!还想吃南瓜豆沙馅儿的饽饽,喝咸汤。”
说着,又扭头问老太太,“妈,喝什么咸汤?”
老太太顿时来了精神,“就是那个菜丝混着土豆丝,再搅和一点面疙瘩!”
略滴几滴油,整体清清爽爽的,特别开胃。
中年人和妻子对视一眼,噗嗤一笑,“还挺讲究。”
说得他们也馋了。
牧鱼在那边听得一清二楚,“老太太说的应该是我师父,不过他老人家去年去世了,您问问我做成不成。”
牧鱼继承餐馆没多久,但凡找过来的回头客,十有八/九是冲着老牧头儿来的,听说他去世后,难免唏嘘。
每次遇到这种事,牧鱼都会悠然生出奇异的温暖,并忍不住想:
一个人到底怎样才算死去了呢?
有的人活着,可从没有人在意;
有的人分明已经逝去,却还经常被人提及。
这种凝固在他人回忆中的存在,是否也是生命的另一种延续?
想到这里,牧鱼不由看向师无疑。
这位不仅存在于他人回忆中,还有地方政府给立了碑、造了像呢。
之前牧鱼已经上网查过了,结果发现碑文就算了,那石像……
除了同样性别为男,压根儿一点都不像!
觉察到他的视线,师无疑习惯性望过来,以眼神示意:
怎么?
牧鱼看了眼他手里的《安全驾驶从这里开始》,噗嗤笑出声。
师无疑停顿了下,伸手捏住腮帮子。
他眼中泛起浅浅的笑意。
嗯,嫩豆腐似的,果然比看上去更好掐。
牧鱼:“……”
你果然学坏了!
电话那边中年人转达后,老太太眨巴着眼想了会儿,了然,“是有这么个孩子,我见过,大眼睛,白白净净的,手艺不比他师父差。”
顿了顿又叹,“小牧也走啦,那手艺怪可惜的,唉,还没吃够呢。”
对比起她的年纪,老牧头儿确实也可以称呼一句“小牧”啦。
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老人上了年纪就得哄。
以前老太太总嘟囔见不着孙子孙女,他们两口子一商量,说干脆搬过来一起住吧,老太太还高兴得什么似的,见天抓着老姐妹们说儿媳妇孝顺呢。
如今为了口吃的,竟又怀念起以前的旧屋子,你说奇怪不奇怪?
儿媳妇就道:“妈,茄盒我也会炸,您早说想吃,刚才就给您带来了。”
老太太瞅了她一眼,犹豫再三,还是很小声地说:
“外面做的和自家做的不一个味儿。”
婆媳俩平时相处得很和睦,所以儿媳听了这话也不着恼,只是笑:
“那就多买点,让我也尝尝什么到底味儿。”
说的也是,外面做的一般都比家常的好吃,不然怎么开店呢?
有人附和,让老太太越发有了兴致,当即两眼放光讲起来:
“格外好吃,还有炸萝卜丸子,金灿灿的,外头酥,里头绵,也很有滋味。
对了,得用青萝卜,带皮擦丝炸,白萝卜水萝卜都不够味儿。
晚上胃口不好的时候,用当年的新小米浓浓熬一锅粥,一口丸子一口粥,啧啧,顺气又舒坦……”
儿媳妇:“……嘶溜。”
好馋!中年人愣是给老母亲说得口水直流,干脆也给自己和妻子订了餐,权当一家人吃团圆饭了。
挂了电话,正好遇上医生过来查房。
医生问了一圈儿问题,笑道:“挺好,保持心情愉快最重要。”
老太太点头,指着儿子儿媳,“孩子们孝顺,我觉着好了不少,想吃饭呢。”
“孝顺好啊,证明是您会教。”医生就笑,“想吃就吃,比起胃口,那忌口都不重要,有营养才能养好身体。”
久病床前无孝子,医院才是最能暴露人性的地方。
见多了因为钱和陪护问题争吵厮打的例子,每次看到这种一团和气的,医生也觉得心情舒畅。
中年人谢过,跟着把人送到门外,确认里面听不见了,才小声问:“大夫,我母亲的病……”
医生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微微叹了口气,“您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老太太这是二次复发,以84岁高龄能维持到这个样子,说实话,从医学角度讲都很不可思议。”
中年人搓了搓手,有点不甘心,“不能再手术了?我听说国外有种特效药……”
医生摇头,“癌症晚期手术风险本来就大,她已经经历过一次,又是这么大的年纪,风险大于实际意义。”
说得不好听一点,手术台很可能上得去,下不来。
中年人的眼眶慢慢就红了。
纵然医生见惯生死,可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时,也不免唏嘘。
他拍拍对方的肩膀,“趁老太太精神还好,多陪陪吧,想吃什么就吃,别多想。”
说句不中听的,这么大年纪才突然查出来癌症晚期,发展迅速,若能干干脆脆地走,患者和家属都少遭罪,也算体面了。
“启明啊~”见儿子还不回来,老太太就在里面叫。
“哎!”武启明赶紧应了声,飞快地抹抹眼角,又跟医生说了句谢谢,这才匆匆回去了。
稍后牧鱼带着饭菜开车来医院送饭。
距离医院的距离越近,就越能清晰地感觉到阴冷。
那阴冷不同于地府衍生的阴间黑雾,汇聚了逝者临终前的绝望、不甘、悔恨、死气,是一切负面的集合体,好像柔韧的水草,粘腻而湿滑,顺着人体游走,令人本能地压抑。
牧鱼一抬头,就看到了盘旋在医院上空的巨大黑色气旋。
那气旋活像一只大水母,无数或粗或细的阴气从医院的各个角落延伸出来,像水母的腕足,蜿蜒着汇入。
而黑气最浓郁的地方有三处:
急诊部,住院部,以及,太平间。
简直像用黑墨水直接泼上去似的。
好多人都说医院这种地方阴沉沉的,住院久了,虽然病治好了,但人却抑郁了,不无道理。
阴气本就会缓慢侵蚀活人,医护人员在日常工作中会积攒功德,恰好可以抵消阴气带来的影响,所以不觉得有什么。
但没有功德加身的普通人,在这种环境下待得久了,真的很容易出问题。
牧鱼皱了皱眉,刚要下车,腰间的胖头鱼铃铛突然“叮铃铃”响了几声。
空气中突然荡开一圈人类肉眼难见的涟漪,水波一样向外扩散,无声又迅捷地将他包裹其中。
阴气带来的不适瞬间烟消云散。
牧鱼有些惊喜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好像被镀上一层透明防护衣,完全隔绝了阴气的入侵。
哇,好东西哎!
他刚要将这个消息分享给师无疑,却见对方盯着虚空中的巨大阴气团,罕见地涌出一种名为垂涎的表情。
他非人非鬼非仙非圣,以遗憾和不甘为魂,摄平生功德为体,啮敌人之绝望悲鸣,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常人避之不及的阴气,于他而言,乃大补之物。
下一秒,就见师无疑微微闭了眼,缓缓吐息起来。
一开始,好像没什么变化,可数次吐息过后,牧鱼感觉到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在迅速流动。
那楼顶汇聚的阴气无风而动,像被装入气球中挤压一般,突然疯狂朝着师无疑涌来!
师无疑轻轻张开嘴,那阴气仿佛受到指引,争先恐后汇入车中,将师无疑裹成一只黑色巨茧。
“师无疑!”
牧鱼惊呼出声。
他的指尖刚碰触到外层阴气,就好像进入到了泥泞的沼泽,前方巨大的阻力之中又汹涌着无数冰冷的恶意。
突然间,勾魂链疯狂颤动,胖头鱼铃铛也跟着丁零当啷响个不停,似乎在极力阻止他这么做。
牧鱼如梦方醒,赶紧将手撤回。
指尖离开黑茧的瞬间,阴冷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牧鱼看着那不断蠕动的黑茧子,担心得不得了,却又没什么好办法。
好在短短几分钟后,那只茧子就迅速变淡,然后化作一缕细烟,钻入师无疑的口鼻中不见了。
牧鱼看看空荡荡焕然一新的医院楼顶,再看看肚腹平平的师无疑,目瞪口呆。
全,全吃了?!
“师无疑?”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试探着伸出手指。
指尖尚未触碰到师无疑的脸颊,他就猛地睁开眼睛望过来。
他的瞳色极深,像两汪不见底的井水,幽暗又沉静,沉默着注视时,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牧鱼被吓了一跳,“呀!”
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师无疑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低低地笑起来,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牧鱼眨眨眼,“师无疑?”
师无疑嗯了声。
这声音跟平时极为不同,沙沙的,带着点儿餍足过后的慵懒,落入牧鱼耳中,仿佛带着小钩子,钩得人麻嗖嗖的。
牧鱼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莫名觉得耳根子有点热。
师无疑又笑了两声,轻轻地,像春日午后拂过的微风,叫牧鱼越发不自在。
他刚要往后缩,手腕却被师无疑捏住了。
师无疑的力气大得惊人,牧鱼挣扎了两下,几乎要怀疑自己被铁锁钳住。
师无疑的手顺着他的手腕,一寸寸往上,最后停在指尖,用指腹轻轻蹭了几下。
冷的,热的。
然后,他将这只手一点点按在了胸口。
活人的温度立刻顺着胸腔蔓延进来,初时温润,叠加之后,竟变得滚烫。
牧鱼就觉得手底下一片冰凉,才要往回撤,却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你!”
掌心下分明有什么在一下下跳动!
“咚!”
“咚!”
“咚!”
“你有心跳了?!”牧鱼惊讶道,“你,你活过来了?!”
师无疑笑笑,“一点不足为道的小把戏。”
吸食了海量阴气后,他能做的事情更多了。
也不知怎的,听着身边这小家伙急得心跳加速的声音,他忽然就向往起来:
他向往再次像人一样鲜活。
但死人是不可能复活的。
更何况他的死亡距今已逾千年之久,怕是尸身都不全了。
所以他做了一件在以前想都不会想的事:
将体内的阴气汇聚到胸口,模仿生人的心跳起伏。
得到答案后,牧鱼难掩失落,不过还是主动安慰他,“这样也挺好的。”
“妈妈,那个哥哥在玩什么游戏呀?”
一家三口从车前经过,被爸爸抱在怀里的小姑娘突然指着面包车内喊道。
爸爸妈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脸色大变,赶紧捂住小姑娘的眼睛。
“咳,那是,那是大人的游戏,小孩子不可以看。”
哎呦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要命,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摸来摸去的!
小姑娘有点不服气。
那两个哥哥都好好看哝。
见女儿还挣扎着要动,妈妈立刻吓唬道:“看多了眼睛会坏掉的!”
小姑娘立刻不敢动了。
牧鱼:“……”
他慌忙抽回手,脸上腾一下热起来,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涌到脑袋上去,。
师无疑这个“受害人”反倒很坦然,眼带笑意瞧着他,“不摸了?”
牧鱼:“……”
这人突然变得好奇怪!
果然在外面不可以乱吃东西,师无疑你现在完全就是坏掉了!
外面的小姑娘乖乖被爸爸捂着眼睛,“我不看了,那我可以吃炸鸡吗?”
妈妈有点犹豫。
女儿这次来看医生,就是因为总吃油炸食品,不爱吃蔬菜,导致口腔溃疡总不好。
可也不知为什么,不久前看医生时还气呼呼的,想着要给这个小东西一点颜色瞧瞧,比如说家里永远不许出现炸货之类的,这会儿竟突然轻松起来。
好像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阴霾忽然消失,再回想起之前烦躁的事情……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不过都是小事嘛!
原本要生气的妈妈久违地心平气和道:“等你乖乖吃完药,养好病,就准你每周吃一次。”
因为请假而痛失全勤的爸爸忽然也觉得,比起赚钱,陪伴家人好像更重要一点。
“妈妈这几天辛苦啦,走走走,今天我们下馆子去!”
说完,扛着女儿一路小跑。
妈妈愣了下,看着哈哈大笑的女儿和丈夫,忽然也笑了。
“下馆子!”
那边牧鱼和师无疑下了车,提着几个保温桶往住院部走。
住院部在最里面,要经过门诊楼、急诊部等建筑,路线比较迂回。
医院这种地方,是永远不愁客源的。
哪怕今天非年非节,也不是周末,可各色病人还是络绎不绝。
牧鱼能看到黑色的气息从他们身上源源不断地产生。
想必用不了多久,刚被师无疑清理一空的上空,又会被黑色气团笼罩。
只要有人,就永远不会缺少负面情绪。
路过急诊部时,牧鱼习惯性往里瞅了眼,结果就看到好几个穿着白色制服的无常整齐地排成一列。
牧鱼:“……”
头回一次性见这么多无常,还挺壮观。
这是在干什么?
无常开会?!整个大活儿?
不管是什么,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知道。
牧鱼往那边看时,为首那个似乎有所感应,也跟着扭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皆是无言。
短暂的沉默过后,牧鱼刷地扭回头,拉着师无疑就往前走。
然而那小无常却轻巧地穿过路中间的护栏,美滋滋追了上来,口中兀自喊道:
“哎呀小老板,你说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