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带着自己所做的补汤来到书房外的白氏，在听到里面狂风骤雨般的动静时，停住了脚步。
自从他们夫妻谈论了关于慕容景晨的身世后，两个人的关系却是稍稍近了些。
但也不过是稍微。
她终究是白家的女儿，是这场阴谋的缔造者的后代。
而如今这个承载着所有人有关权力期望的阴谋有即将被拆穿的风险的时候，一切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武安侯好不容易发泄完，他也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动静。
他将手上的长剑仍在地上，然后看向了门口，“你进来吧，不要带别人。”
这是有话要跟她说的意思。
白氏从丫鬟手中接过了自己炖的汤药，然后遣散了他们，只留着两个小厮在那月门处盯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她推门进去看到满地的狼藉，先是惊了惊，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将门合上。
“看来侯爷心情不佳。”
将自己的汤药拿出来放在一边，白氏低声道。
她的声音很是轻柔，带着一股子能让人安静的力量，武安侯也被她从容平静的态度所感染，整个人从方才那种狂暴的心情中渐渐走出来。
他将手中的剑扔在地上，自己则是带着些颓然地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我们注定要输。”
背后之人可能是慕容墨，也有可能是其他在藩地上虎视眈眈的藩王，还有可能是那位直到现在还不明了身份的真正皇子。
而慕容景晨的登基，也未见得能够顺利举行。
那登基日期越近，他就越发觉得心头不安。
“这不过是一场赌博游戏罢了。”
微微一笑，白氏却没有他们这群男人此时的忐忑心思。
又或许是在刚开始得知这个计划的时候，她便已经将这辈子所有的担忧惊惧都用光了。
这场博弈的结局是输是赢她已经不太在乎了。
有时候看着慕容景晨对白洛洛百般疼爱，她心中会涌起一种奇怪的心思。
她从前以为只要自己活到了能以武安侯夫人白氏的身份走出那间庄子的时候，自己就会是赢家，往后的日子只有喜乐。
可是现在才发现，自己已经为家族的野心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妾身当年也是在赌，妾身以为只要获得了荣华富贵，稳稳当当的正室地位，便是最大的幸福。”
可是到头来，她跟自己的夫君宛如陌生人，自己错过了生育孩子的年纪，除了武安侯夫人的名头，她好像什么也没得到。
不知不觉缓缓覆上了自己小腹，与她而言，没能真正地做一回母亲，是她最大的遗憾。
但是武安侯却很难理解白氏现在的淡然，“如果失败，你的家族将会承受灭顶之灾，不仅仅是皇上饶不了白家，就算白家逃窜到其他藩王的领地上，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原来王爷也知道谋逆若是不成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面对武安侯描述的结局，白氏却并没有多少的生气，“跟白家比起来，侯爷倒是还有一条后路。武安侯府有丹书铁券，侯爷到时候若是一口咬定不知道白家在背后筹谋的事情。也能够保住武安侯府的门楣。”
见她此时竟是丝毫不关心白家的死活，而是转头说起了武安侯府，他不由得蹙了蹙眉，“难道你就不关心白家吗？那可是你的娘家。”
“白家族老在设下这样的计划的时候，早就应该想好一旦失败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悬在刀尖上来追求荣华富贵，本来就是极度危险的事情。”
对此，白氏并没有什么可惋惜的事情，“一场赌博，输赢看天，输了便要付出代价；赢了可以享受。规则早就已经写好了。”
说到这里，她看向为自己的话震惊的夫婿，“比起拿着全族人性命赌博的白家，侯爷还有退路，又何必这样紧张？现在事情还不到最后时刻，如果因为你的失态而导致本应该赢的局面输了，这才是值得追悔莫及的事情。”
也是从这一刻，武安侯才发现自己这位平日似乎只知道周旋在几个婶娘后院的夫人，竟是有不输男儿的沉稳。
仔细想来，白氏说的话很对。
毕竟自己还有退路。
他合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度睁开眼时，已经多了几分理智，“我要去忠勇亲王府一趟，你今夜不必等我了。太晚回来的话我会宿在书房，”
见自己的夫君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白氏也笑了笑，然后亲自将手上的汤送到他面前，“先喝口汤再去。”
就着她的手饮下了汤水，武安侯看着这个在关键时刻点醒自己的女人，对她生出了些许真真正正的敬意。
而白洛洛是到了晚膳的时候才发觉武安侯不在家中，武安侯虽然公事繁忙，但是再忙也会回家陪着白氏一道用晚膳，这是他对嫡妻的敬重。
今日他竟是不在府中。
看着独自用膳的白氏，白洛洛见过礼之后才问道：
“大姐姐，姐夫不在府中吗？”
“他近来公事冗杂，我便让他先忙朝事，莫要为了这些什么夫妻之间的敬重面子耽误了正事。”
白氏见她提起了武安侯，不由得有些疑惑，“怎么，你找他有事吗？”
“我只是听卞如梅说，近来京中不大太平，想着能不能从姐夫这儿借几个练家子，出门的时候保护我。”
朝着她调皮一笑，白洛洛乖巧地坐到了白氏身侧，用公筷帮她夹着菜色，“若晴马上要出嫁了，我想带着她再出去玩一玩，等嫁人了可就没这么方便了。”
“我看哪里是若晴要出去，分明是你想出去玩。”
已经将她那点心思看得十分透彻了，她点了点白洛洛的鼻子，随即看了一眼正飘着下雪的外面，“你若是真想出去玩，带上几个府中的家丁也是可以的，只是不许去城外玩，如今天气一冷，那些流民难免会闹事。”
见白氏应了自己，白洛洛当即就跳了起来，一边说着谢谢大姐姐一边往外面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