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如今皇位上的天子,那男声没有丝毫的恐惧之意,相反,还带着些许的跃跃欲试和掩饰不住的野心:
“他那位忠心耿耿的乳母应该已经发现了些许不对劲,也许就要开始暗暗调查起当年的事情。只是她或许能猜到白家当年从宫中救出了一位公主,却绝对猜不到我究竟是谁。”
一想到这个,白氏就发自内心地笑出声来。
看着她抚弄黄鹂的样子,武安侯却并不是很赞同她的计划,他蹙起眉头:“你应该知道当今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一旦知晓你是‘公主’,便要对白家下手。这样的局面当真是你想看到的?”
“他如今只怕自顾不暇了。”
淡淡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白氏回头,朝着武安侯轻轻一笑,“如今京城中可不是只有我们在盯着他,慕容墨、太子党的残存势力,还有朝中的清流……战事吃紧,太子叛乱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了。”
见她俨然已经布好了局,武安侯也知道在运筹帷幄、派兵遣将一事上自己并不如他,因而便没有再说什么。
自从他从上一代的武安侯那里接下这个秘密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和白氏已经牢牢地绑在了一条船上,即便如今他为白氏的疯狂而震惊,却也不能从这条船上下来了。
方落落从外面带回来一个人的事情并没有引发多大的关注,而她将此人放到后院中的时候,也只是说,此人是方家一落难的掌柜,到府中暂住几天。
反正方家之前的商铺多如繁星,她这么说,自然也没有人生疑。
而韩水瑶等后院之人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个,她依旧每日都殷勤地往方落落这边跑,有时候送些小玩意儿,有时候则是说着一些宽解之语。
小半个月的时间就在这样的时日中度过去了,方落落觉着时机成熟,便在太妃处同慕容墨说道:
“如今父亲的案子总不见进展,我已经心灰意冷了。为人子女不能在父亲身前尽孝,实在是让我心中不安,若是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不能见上,这更让我如何自处?”
她的话说得情真意切,而太妃见她似乎是已经想通了,不再执着于救父亲出来,也很是欣慰地点点头:
“正是这个理儿,墨儿,你如今主审这个案子,别的忙帮不上,倒是可以让落落多去探望亲家。”
慕容墨拿不准方落落此时到底想的是什么主意,但是既然母妃和她都开了这个口,若是他仍旧拒绝,倒是显得有些冷酷无情了些。
他放下手中的筷箸,冷声道:
“刑部大狱只有进的份、没有出的份,王妃还是莫要打错了主意。要知道一个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王爷说笑了,我不过一介妇人,有没有翻云覆雨的本事,如何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微微一笑,方落落的神色间隐隐带着凄凉之意,“不能拯救父亲、洗清他身上的冤屈已经让我觉得是自己无用,王爷还是别再说了。”
她的语气情真意切,不像是在说假话,慕容墨自然也就没有放在心上,这些时日他跟魏择周旋,才发觉此人是不啻于何照的老奸巨猾式人物。
他官位虽小,但是却深知阳奉阴违那一套,即便案件有所进展,他也是第一时间先呈到皇上面前,而非告诉他这个主审官。
不过这一切早就已经在慕容墨的预料之中了。
次日,他来到刑部的官邸,刚拿起放在自己案头上的卷宗看了几眼,就有人叩响了门。
他不耐烦地看向门口,果然见到魏择已经站在门口了。
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仿佛没有察觉到他对他的厌恶和不悦,“王爷,你手中拿着的卷宗正是这些时日自臣调查的进展。从目前的种种证据来看,方老爷子的确是主使了皇后身体衰败一事的元凶。”
“办案除了讲究证据,还要追查其动机。据本王所知,方老爷子不过是一安分守己的商人,如何会将手伸得这么长?”
那卷宗上的证物乃至证词都显得无比的刻意和精心,如果是有资历的刑部官员,都一眼能发现其中的不对劲,满篇调查陈词,都显得漏洞百出。
慕容墨看着魏择:“若是以这样的一篇陈词结案,只怕不能服众。”
“王爷的性子乃是做纯臣的料。”
面对慕容墨的发问,魏择脸上笑意更甚,却是让人感受到了不舒服,“臣本不是督办此案的,但是却被皇上调来做刑部的工作。呈上去的几卷陈词虽然其中漏洞错误百出,却依旧得到了皇上的赏识,这便说明,臣要做的不是给百官百姓交待,而是给皇上一个交待。”
“为官之道,你倒是拿捏得极好。”
不禁冷笑,慕容墨见他终于不再装了,一双锐利的眸子直视着他:
“从前你十几年的官运不曾亨通,倒是好事。”
“只是从今以后,我少不了要和王爷同朝为官了。”
魏择拱了拱手,脸上并无半点被慕容墨奚落的恼怒之意,他正欲退出去的时候,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对慕容墨道:
“下官不才,在打听王妃和方家的消息的时候,知道了一件事。”
直觉此事并非什么好事,慕容墨不由得蹙起眉头,等着他往下说。
“王妃前不久频频出府,但是却不是忙什么正事,似乎是为了找一个人。”
一说到这个,魏择眼中就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最近不再出门,应该是已经找到了。在自己的父亲身陷囹圄的时候找人……又会是找什么人呢?想来王爷应该听过狸猫换太子的故事。”
这是提点,也是威胁。
慕容墨眼神幽深地注视着魏择的离开,心中对此人的身份却是越发的有怀疑了。
他不知道魏择究竟想做什么。
如果他是全然的站在皇上那一边、想着借此事平步青云的话,他正确的做法应当是纵容方落落李代桃僵,然后静待东窗事发,将自己和王府一并拖下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