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乱了礼数。”
方落落不知道太妃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但是无非是让自己放宽心之类的车轱辘话,依着太妃心狠的性子,指不定还要让自己舍了方家。
“你这脸器,应当是已经知道了你父亲的事情了。”
叹了口气,肖太妃原本不想做这个恶人,但是有些话却是她不得不说明白:
“你说我自私也好、不顾人情也罢,我瞧着此次皇上应当是动了真格,不管你父亲有没有真正参与太子谋逆一事,一顶罪名扣下来,那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我猜着也是这样,只是总是觉得皇上不过是因为我上次献金的缘故,盯上了方家而已。”
脸上的笑容很是艰难,方落落低声道:“我只想保住父亲的性命,至于方家的一切,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已经听明白了方落落的意思,太妃不由得暗暗地说这孩子真是糊涂了。
“你平时是何等聪明的人,如今为何想不通了?”
长长叹了口气,太妃的话语中有着惋惜,“皇上已经决定了要将你父亲当做替罪羊,古往今来,你可见过参与谋反之乱的人还能活着的?不追究你这等已经出嫁的女儿,已经是开恩了。”
她说这样的话,便是已经明示自己弃车保帅,可是方落落如何肯?
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慕容墨只是低声道:
“太妃能够豁达,无非是因为今日在刑部大牢之中的不是你的父亲,若是太妃的父亲此时此刻在受罪,太妃还能坐视不管吗?”
这还是自她们婆媳和好之后,方落落第一次顶撞反驳她,太妃一时间也有些愣住了。
“父亲是生养我之人,他并未因为落落是个女儿便将家业托付给旁人,并未心心念念再生个女儿维持家业。如此慈父情怀,已经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了,我又如何能在父亲正值危难关头的时候弃他而去?”
方落落有自己的坚守,“若今日我能够舍弃父亲,那有一日发生同样的事情的时候,我也必然会舍弃太妃和王爷,难道太妃想要一个这样的儿媳?”
她的话掷地有声,简直让太妃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是她也知道,此事凭借着方落落的手腕和力量,是决计做不成的。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太妃没有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方落落此时只觉得悲怆,她看向守在自己身旁不敢离去、面上也同样不乐观的丫鬟们,更觉前途渺茫。
她扶住额头,“你们去看着前院,王爷一回来便向我禀报。”
今日慕容墨倒是回来得早,方落落步着消息便过去了,二人在林荫小道上相遇,慕容墨似乎已经猜到了她为何而来,径直带着她进了书房。
“此次你父亲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慕容墨抬眼看向她,眼中满是平静,“如果是寻常罪名,都还好开脱,但是此事是一点一滴都过了皇上的明面的,若不是皇上的旨意,方家此时也不会是谋逆之罪。”
他的意思已经说得再明显不过了,是皇上使方家沦落到这步田地的,而且,他也没有什么法子。
方落落早在来之前便已经料到了他会这么说,她看着眼前无比冷静的男人,退开两步,在书桌后的空地上,朝着他跪了下来。
她的额头和冰冷的青石板相贴,声音里也似乎染上了潮湿之意:
“我别无所求,只求王爷能够保住父亲的性命。无论是药查抄方家还是如何,我都认了,父亲不过是一年迈古稀的老人,平日里最喜欢的无非是拨弄算盘,如何能参与这等谋逆的大罪?”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她忍住心酸和屈辱,又继续道:
“我知道王爷是这次的主审官员,即便皇上想要栽赃陷害、想要让我父亲为东宫谋逆一事顶罪,其中也必然会有纰漏,还请王爷能够秉公办案……救下我父亲一命。”
她从未珍惜跪过谁,如今,她朝着他下跪,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求他了。
他不缺银钱、不缺女人,而自己有的无非也就是这些了。
“本王虽然是主审官员,但是如今下面的人见着了皇上的风向,都是将此案竭力往方家的身上靠拢。”
看着在自己面前跪着的女子,慕容墨只觉喉头更咽。
他并非不想救方老爷子,而是因为他救不了。
然而这些话落在方落落耳中,却都是推脱之语,她满眼失望地抬起头看向慕容墨:“是因为我和王爷关系不睦,所以王爷不愿意搭救父亲?”
他没有回答。
“我便知道……从前你娶我本就是我父亲疼惜我而强求得来,只怕婚后那为数不多的琴瑟和鸣的时日,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却是你的梦魇。”
过往的甜蜜在现在看来是何等的可笑,方落落从未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会在这种时候弃父亲于不顾,她想起上次方家被国公夫人陷害、因巫蛊之罪进刑部大狱的时候,他起码还会奔走一番,但如今……
她起身,面容冷淡:“王爷不肯帮忙,我也就不劳烦王爷了。经此一事,我爹只怕也会看清你的为人了。”
说完,她正想出去,忽而看到了慕容墨手边放着的一瓶药瓶,“不管王爷筹划什么,我都祝愿王爷能够得偿所愿,登上无人之巅。”
……
从他的书房里出来之后,方落落看似还能坚强,但是心里却已经因为些事情差点晕倒。
她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虚幻和不真实,仿佛又回到了梦中的场景,那些朝着囚车上的父亲扔着菜叶子的人此时纷纷嘲笑她,说她这个女儿无用。
盼桃见方落落精神恍惚、似乎是受了极大的打击,赶紧搀扶着她,生怕她摔倒。
回到自己的院中,她甩了甩头,才觉得精神稍稍好了些,那些犯人的嗡嗡声似乎瞬间消失了。
望着坐在炕上怔怔发愣的小姐,盼桃心中很是心疼,递了一杯茶水过去:
“小姐喝口水吧,你的嘴角都干得起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