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虽然面上不说，但是只从自己刚回府上的态度就能看出她的不甘心；至于韩水瑶，应当是无可无不可，甚至还隐隐有些高兴；翠柳这刚抬上来的妾室，已经背主，就只能跟韩水瑶沆瀣一气……
她锐利的目光依次划过这些人，最后才淡淡地收回视线：
“都是之前认识的熟人了，这次我回来也不过是想安安生生过日子。”
“姐姐这样不争不抢的性子，我们在你手底下过得也很是安心。”
知道她意有所指、首当其冲针对的就是晴川，韩水瑶脸上的笑容都能堆出一朵花来了，“若是有人污蔑姐姐的声誉，我第一个跳出来不允许！”
“你能这么想，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方落落抬起眼看了一眼韩水瑶，又看了看站在她身侧的翠柳，果然见翠柳脸上也露了跟韩水瑶差不多的神色，心中越发有了谱。
因为之前和方落落对质过、算是结下了大梁子的晴川脸色就没有这么好看了，她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不多时，她身边新提拔上来的丫鬟就大着胆子开了口：
“王妃，我们夫人前不久才小产，身子骨实在是弱得很，还请王妃怜惜些。”
她都这样说了，方落落自然也不可能继续让她站着，于是就点了点头，让她们三个人先行坐下了。
只是坐下来之后也是相顾无言，她不是个没话找话的人，至于晴川对方落落更是畏惧和心虚的情绪交织，因而只是一直坐在远处。
过了一会儿，王女官从后院的方向来了，见着前堂这静默的模样，脸上神情丝毫未变，恭敬地服侍着方落落往后院的鹤鸣院去了。
第二日，方落落就将晴川叫到了自己跟前，她眼神上下打量着如今穿着很是华贵气派的晴川，一眼便认出了她身上穿的是好料子。
“我之前将理家权限全部交托与你，一来是因为王爷爱重你，我总不好拂了王爷的脸面；二则也是因为我当时实在是心力不济得厉害，想让你帮忙着分担家务事。”
她淡淡开口，却让站在下首的晴川心中害怕极了。
她壮着胆子开口：
“如今王妃是反悔了不成？想将这理家的权力全部拿回去？”
她只问了一句，旁边的王女官就声厉色荏教训：
“这理家大权本就是王妃所有，如何是反悔？之前让你管家那是王妃赏你的体面！谁知道你竟如此不成器！”
晴川哪里见识过这等宫中出来的气势？即便之前在秦楼被嬷嬷们训导教育，却也大多都是软硬交加，不想王女官，开口便是大道理，说得她一句话都辩驳不了。
她软和了态度，低声解释：“并非是妾身贪恋权势不肯将理家大权交出来，实在是因为手中的账目繁多，王府这么大，管理的事情又杂……既然妾身已经上手了，不如就让妾身继续管着吧！”
说到后面，竟是隐隐有些哀求的意味了。
她越是不肯放权，方落落越是觉得其中不对劲，她挑了挑眉头，“我并未让你现在就将理家大权交出来，我只是想看看你这些日子究竟管得如何。账目是否明晰、银钱可有不正当的挪用、给各府送过的礼可有不妥当的地方，顺便也好提点着你。”
方落落都这样说了，晴川也在也没有推脱的理由，更何况还有王女官目光如炬地站在一旁，只差没有勒令自己交出账本了。
她只得一一应下了，然后离开。
等晴川走之后，王女官却是有些不解，“王妃本可以趁着这次机会让晴夫人将手中的管家权一并交出，为何现在只让她交出账簿？”
“她可是王爷挂在心尖尖上的晴夫人。”
品尝着小厨房呈上来的糕点，方落落的眼神幽深得紧，“更何况前些日子还小产了，即便这件事与我无关，但是落在外面那些人耳朵里，只怕还是觉得是我这个主母容不下人。”
这话倒是真的，王女官也听闻了外面传的那些个风言风语，不过在她看来不足为惧：
“便是这孩子是王妃灌药灌没了的又如何？她不过是个官妓出身的妾室，若是真的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就不该怀上孩子。生下来了，即便是王爷的子嗣，以后也只会横遭耻笑。”
“……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大盛的官妓地位极其低下，即便是生了达官显贵的子嗣，生母乃是官妓，这名声也着实不好听，会伴随子嗣的一生。
方落落倒并不是想一下便接过管家权，她只是想看看，在得到这样大的权力之后，晴川到底会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月华阁那边的人终于把账簿送来了。
她是在生意场上理惯了账目的人，对于这些账目作假的事情再清楚不过，她只不过随意看了看近些时日的账目，就发现了许多不对劲之处。
比如这近来一个月的账目都是新墨，一看便知道是近期赶制出来的；再则王府的各项支出上都往上翻了几番，而京城物价并未飞涨至此，更何况王府的吃食一向是由王爷名下的田庄产出，费不了几个钱。
她心里已经有了数，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对来人道：
“你就是晴夫人新提拔上来的贴身丫鬟？叫什么名字？”
“奴婢秋容。”
这丫鬟便是昨日主动开口替晴川求情的，倒是个机灵护主的，但只可惜跟错了人。
方落落的手按在账簿上，然后打量着她：“瞧着倒是个伶俐人，我只劝你一句，你可别错了主意，学着翠柳一样想着爬上主子爷的床，王府是断断容不得这样攀高枝的丫鬟的，懂吗？”
被她这么一训，秋容的心狂跳了几下，最后才敛下眼中的神情轻声道：
“奴婢不敢有这样的想法，还请王妃明鉴。”
“罢了，这账目还需要几日看，你先去回禀你家主子吧。”
望着秋容离开的身影，方落落却是忍不住轻轻笑了，看来，晴川在识人这方面的确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