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站茸城的时候，洛小甪已经完成一份项目调查简报，同时已经电话通知了吴赟立即召集会议。下了火车，洛小甪直奔公司。
会议室里，吴赟、米糯两人脸色铁青，张浩第一次见老板这种架势，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头雾水忐忑不安地坐在一边。
洛小甪直奔主题：“吴总，目前看来景林市项目存在重大隐患。第一，慕容富的投资款并非他的自有资金，而是七拼八凑集资而来，即使尚未达到非法集资的标准，也足以证明他本人实力不够，后续的项目投资款是否能够及时足额到位存在重大不确定性，并且我们不知道他和那些借款人之间是怎么样的条件，一旦项目出现问题，他背后就是个马蜂窝；第二，你们看到我发的打包文件里的土地出让合同吗？这上面的出让条件里，有一条写到这个项目有5万方的面积是不可分割不可出售的，只能自营。这条跟我之前拿到的项目测算资料完全不符，如果这5万方是不可售的，那么项目的整体估值要发生重大变化，为什么这件事之前从来没人提过？是不是我们都被蒙在鼓里？第三，现在实际干预项目的，远不止一个慕容富，这个我晚点跟吴总单独沟通吧。”
吴赟一声不吭，沉吟了一会儿，看向米糯：“你说说看。”
米糯是吴赟的老部下了，985高校法律系的高材生，一毕业就进了吴赟的律所，吴赟算是她的师傅。坤德成立的时候，米糯就跟着吴赟一起筹建，最早的这三个项目，也是米糯负责前期尽调和出法律文件的。洛小甪和米糯接触下来，最大的感受就是她比frank还frank。如果说frank是洛小甪认识的人里面情绪管理最好的，那么米糯好像压根没情绪。她表情永远是淡然的，讲话语调永远是平缓的，不会生气，也不会着急，无论是语言还是文字，都不掺杂任何个人情感。真是天生做律师的料。如果说洛小甪是看似安静的火山，米糯就是看似温暖的冰山。
米糯波澜不惊地说道：“当时信托那边急着要把钱投出去，最后找到景林市项目的时候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所以只简单做个法律尽调，没有做财务尽调，所以关于慕容富资金来源的问题确实没有关注到。现在问题是，小甪取得的资料，并不是对方给的，而是她偷偷拿到的，这事情怎么拿到台面上来处理，还得想个办法。土地出让合同的事情，我比对了一下尽调时候拿到的合同，确实差了那么一句话。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当时他们给我们的合同作假了，二是他们后来由重新签了一份。因为土地出让合同签署是在我们投资到位之前的，当时我们还没有管控他们的印章，这种操作是存在可能性的。这个确实有点讨厌，5万方不能出售只能自营的话，项目的现金流会发生重大变化，项目估值也就跟着变了。但是同样的问题，现在这份合同是小甪偷偷拿到的，是不是最终版本，对方认不认，都是问题。”
张浩听完洛小甪和米糯的话，大致知道怎么回事了，表情也开始严肃起来。
吴赟手指敲着桌面，半晌冒出一句：“我他妈的……”然后又突然自嘲式的大笑了几声：“这就叫出门跌一跤。还是因为我们没经验，同志们，准备接招吧。”
因为吴赟的这声咒骂，会议室里有点紧绷的气氛反而松弛下来。吴赟又向洛小甪问道：“你刚才说的第三是什么？没事，直接说吧，都自己人。”
洛小甪被吴赟这么一说，搞得有点尴尬，好像她没把米糯和张浩当自己人似的。其实她想单独跟吴赟讲的原因，主要是因为瞿淼，瞿淼是坤德的小股东，在员工面前议论股东总归不太好。她暗暗向吴赟翻了个白眼，然后说道：“第三么，其实是我自己的直觉。我昨天跟他们吃饭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瞿总和名单上另外几个人，这个，关系不一般……瞿总又是坤德的股东，又在慕容富借款的名单里，而且我昨天才知道毛晓东是瞿总的老公，我记得在坤德募集的劣后级名单里有毛晓东的名字。所以，我觉得这千丝万缕的，总之，有点复杂。”说完这话，洛小甪莫名其妙脸红了一下，脑子里不断闪过那天在桌子底下看到的精彩画面。
吴赟的脸色瞬息万变。他本来想追问一句，关系不一般是什么意思，不过看到洛小甪突然的脸红，他立马领悟了。男盗女娼的事儿，他倒向来不在意，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好料。只不过，在洛小甪遮遮掩掩的表述里，吴赟想得更远。老费会不会在里头也掺和一脚？毕竟瞿淼是老费找来的，老费这人吧，擅长口头流氓，平时在女人的事情上面，在吴赟看来缺乏行动力，怕惹事。可是男人女人的事情，哪怕是最好的兄弟也不会全知道，更何况吴赟和老费这种合作关系？瞿淼这个女人，阅女无数的吴赟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知道是个什么品种了。这老费要是真掺和在里面，事情就有点麻烦了。
吴赟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他过去十几年的打拼什么人没见过？这回瞿淼、慕容富这伙人出老千出到自己头上了，吴赟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就炸了锅，一百种弄死他们的方案在心头闪过。不过，弄死瞿淼和慕容富容易，老费掺和在里面，吴赟就会投鼠忌器。
老费这人吧，吴赟打了两年多交道，基本面吴赟还是摸了个透的，不然也不会跟他合伙。要说老费跟瞿淼这些人合起伙来使坏，吴赟相信是不会的，老费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也不是个鸡鸣狗盗的小人，最关键他眼前的康庄大道太多了，鸡鸣狗盗的成本就很高。最大可能是老费也被忽悠了。
“最关键，得找个上台面的掀桌子的理由。”吴赟还在那里打着肚里算盘的时候，洛小甪忽然轻悠悠来了一句。
“嘿，对！”看着洛小甪一副女学生的面孔，说着狠话的样子，吴赟不由地乐了。
洛小甪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能不能让信托公司出面，以信托公司需要对已投项目进行稽核的名义，兜底翻一遍。而且要快，他们打发了我，估计这几天会松快一下，不会再做什么手脚。当然，就算做手脚，就他们的能耐也做不出什么高明的手脚，借着信托的名义，怎么都查的出来。”
“对，就这么办。”吴赟突然兴奋起来，好像这突然变成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眯着眼又看了眼洛小甪，这女人文文静静的外表下，天生的清冷和疯批结合的天衣无缝。而且，绝顶聪明。
他喜欢。
四个人接下来又一通讨论，把后面几步制定了一个初步的行动方案，各自分工。结束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10点了。
洛小甪回到家的时候，感觉自己筋疲力尽。
刚躺到床上不多久，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洛小甪从包里翻出来一看：程牧。
洛小甪疑惑地接起电话，尚未开口，就听到一个磁性低沉的声音急急的说道：“小甪，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洛小甪越发不解了。
“哦，没事就好，因为我给你发的信息很久没有回，我怕是出了什么事。打扰了，不好意思。”
“信息？”洛小甪这才想起，从早上到项目公司一直到刚才开会结束，她一直沉浸在一种紧张的情绪里，压根没有关注手机，“哦，不好意思啊程总，我这两天公司事情有点多，一直没看手机。我马上看看，再回复你吧。”
“嗯，不着急。明天一起吃个晚饭吧，边吃边聊。”
“啊？晚饭？不好意思程总，我出差好几天，刚刚回来，明天还是想在家吃。那个……”
“那就后天吧，怎么样？”
“啊？”
“那就这么说好了。我找好地方发给你。”
“啊？”
“晚安。”
“哦，晚安。”
洛小甪挂了电话，还有点恍惚。这算约了还是没约？
坑，到处都是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