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沫沫读高中的这三年以来，她的父母从来就没到过学校，班主任连他们长什么样的都不知道。甚至在报名的那天，也是她独自前来的。
楚夭夭低眸，盯着微微踢弄的右脚脚尖，“早上我爸给我发微信了，说，今天一早就赶飞机回来。”
班主任继续批阅试卷，“昨晚车祸，既然你人已经回来上课了，那就是身体没事。警方那边，跟你怎么说的？”
楚夭夭抬起头，看着班主任笔下画勾，“他们教育过我了，具体的也没怎么说，还得调查才能定案。”
班主任放下笔，将试卷对折起来，压在练习册下面，坐在椅子上转过来，“傅煜城的父母……昨晚车祸过世了，我早上在班里提过这事。我觉得，就派你和张嘉，代表同学们过去看看，怎么样？”
昨晚被傅煜城掐在脖子上的淤痕还在，想想他那副像要吃人的样子，楚夭夭心里就虚。
班主任看她犹犹豫豫，又说:“这场意外毕竟跟你有关系，你不去，说不过去。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傅煜城是咱们班的希望，全校的希望，甚至是全市的希望，高考状元还指望他呢！在目前这种节骨眼上，不能因为家里出事，就白白断送掉他的一生。”
“所以，你必须得去，该赔礼赔礼，道歉的道歉。懂吗？”班主任的态度变得强硬起来。
楚夭夭轻吁一口气，嘟着唇，“行！我去！我做错的地方，我会向他赔礼道歉，尽一切力量，弥补我的过失。”
班主任总算放心了，抬起眼皮看着她，“班里筹了些钱，我们老师也筹了一些，你们去的时候，买几束菊花带上。好好记着，别忘了。”
她点点头，“嗯！”
班主任交代完事，就让她回教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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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副班长张嘉背着双肩包，就走到她座位前来等，“快点啊!回来还得赶上晚自习呢！”
楚夭夭啰里啰嗦的，还在慢悠悠地往背包里收拾着小镜子和眉笔，“你急就先走，我晚上又不上自习，急什么。”
张嘉是个急性子，看她还在摆弄那一套化妆工具，索性就不等了，转身就走，“地址我私发你了，我在那边的门口外等你，快点来啊！”
还没等副班长走出教室的门，她就斜挎着背包，跟在了身后。
学校在市区的边缘，殡仪馆就在城外的郊区。
出了学校，过了校门口的马路，两人就在斜对面乘坐了公交，将近一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刚下车，副班长就拿出所筹的五千块钱，拉着楚夭夭，去殡仪馆旁边的殡葬用品店里。
总共买了十捧菊花，五个花圈，还有一些冥币，就租用了店老板的三轮，两人带着这些死人用品，进了殡仪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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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仪馆内，1014停尸房。
幽暗阴冷的屋子里，正中央摆放着两大口冰棺，傅煜城就坐在两口冰棺的中间。左边躺的是他爸，右边躺的是他妈。
从昨晚半夜开始，他就始终面如死灰的坐在那里，不吃不喝，不哭也不喊。
周围都是悲痛的哭喊声，但凡沾点亲戚关系的，今天都到场了。
傅煜城的父母是做房地产开发的，在本市是响当当的富豪夫妻。他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在早些年就去世了。如今，夫妻俩撒手人寰，就留下这么个独子。
一听说夫妻俩遇难的事，傅煜城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千里之外奔赴而来，为的是想分他家的一杯羹。
很少走动的亲戚，围着冰棺哭的像模像样，抹泪的抹泪，喊冤的喊冤，全都没把自己当外人。
这时，开面店的表叔走过来，蹲下身，当着他的面擦着眼泪，“煜城啊！你爸你妈走的突然，以后要是觉得孤单，就来表叔家里住，到时候家里两个高中生，你们还能相互帮助。”
这位表叔家里有个女儿，跟他年龄相仿，也就读高三。表叔的心思一早就向他的父母表露过，以后啊让两个孩子一起考进同一所大学，谈个恋爱，结个婚，到时候更是亲上加亲。
傅煜城没回答表叔的话，始终保持着微微低头的姿势，放在腿上的两只手，摆弄着校服上的黑色领带一角。
表叔叹气，起身，独自走开，“这孩子，以后够可怜的。”
亲戚们哭得差不多了，渐渐地都停了下来。
傅煜城的大伯很有组织能力，招呼着大家往外走，去殡仪馆对面的餐馆里吃晚饭。
等周围都安静下来，出去的大伯又回来了，走到傅煜城的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一下，“天大的事，还得吃饭。煜城，跟大伯出去吧！”
傅煜城不说话，良久，才摇头。
大伯皱一下眉，再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出去了。
殡仪馆门口。
殡葬店老板把三轮车靠边停好，下车后，帮着卸起了车斗里的用品。
楚夭夭和同伴从三轮车里翻下来，抬头，望着头顶上方的几个大字。
在这入夏的天气里，一股冷风从殡仪馆内穿堂而出，阴风飒飒，迎面扑来，吹的全身都跟着起鸡皮疙瘩。
副班长张嘉有些害怕，往楚夭夭的身边靠，“唐沫沫，我怎么觉得，有点冷？”
“人都死了，怎么会不冷。”她望着上面的几个大字，轻声吐气。
进去赔礼道歉，真的需要勇气。
她转过身，拿起三轮车里的那几束菊花，又往肩上扛了几道花圈，就进殡仪馆了。
“唐沫沫，你等等我！”张嘉也抱起几捧菊花，扛着一道花圈，在后面追着跑。
按照手机里发的地址，楚夭夭找到了1014号的门牌，站在虚掩的门前，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她鼓足勇气，脚尖推着门，慢慢进去。
顶着几个大大的花圈在门口就被卡住了，她只能放下抱着的几束菊花，把花圈摆顺位置，才进去。
傅煜城是背对着门口坐的，对于身后的嘈杂声，他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置若罔闻。
楚夭夭拖着两顶花圈走到他身后，动静大的出奇，“傅煜城，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