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g省后，两人依旧忙碌着彼此的工作。
第二学期也过去了一半，园子小学的各位老师们都忙着备课，距离暑期也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因为园子小学是个接力支教点，眼下程愿这一批的支教老师们快期满，支教机构正统计他们的去留意向。
张国瑞也与全校的老师们开了个会，提前了解下各老师的去留问题。
但是张国瑞并不对他们这一届老师的留任抱有任何期望，就像往届的老师们一样，他们来自全国各地，来来去去，似流水，从来没有谁会选择留在园子乡继续支教。
毫无疑问，从周老师开始，每一个老师都表示支教期结束后会离开园子小学，直到轮到最后一个表态的程愿。
她的声音轻缓而有力，“我留下，张校长。”
除了俞洁之外，其余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俞洁看着程愿坚定的面庞，微微一笑。
张国瑞满脸的不可思议，“小程老师，你要继续留任？”
“是的，张校长，我留下来继续教园子小学的孩子们。”
“程老师，你是认真的？”赵立宛感到很意外，“因为你男朋友在县城里工作？”
“可县城离园子乡也太远了。”张老师也很惊讶程愿的这个继续支教的决定。
不过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这个会议，本身就是为了让大家了解下彼此的去留意向。
不过张国瑞也不担心，走了一批老师，还会有下一批新的老师继续过来任教。
只是他心里有点怅然，一如以往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支教老师后的那种心情。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各位老师们，不管是半年还是一年，正是因为有你们在，有你们无私的教育，才会有园子乡的孩子们一个又一个地升入初中。”张国瑞抹了一把眼睛，“作为驻守这个学校几十年的校长，我还是非常感谢你们的，也希望以后，各位老师们能前途璀璨。”
众人望着张国瑞，忽然发现，这位老校长已经满鬓花白了。
他站起身来打开办公室的门的时候，他们觉得他的身形是那般老态龙钟。
各位老师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出了办公室，大家心里都起了一丝的难受和悲怆感。
程愿站到了张国瑞的身边，并没有迈出那道门槛。
俞洁回头看向她，“阿愿姐姐？”
程愿朝她摆摆手，“俞老师，你先去上课吧，我跟校长说点话。”
待到其他老师们都走开了，程愿才说：“张校长，我是真的想留任，我不是开玩笑的。”
“小程老师，你决定了？你家里……”张国瑞仍然有那么一丝的不确定感。
程愿点点头，“上次回泽州休假，和家里都说过了以后的职业规划，我家里人并不反对我留在这里，包括我的男朋友，也都支持我的决定。”
程愿是自园子小学开展接力支教后第一个愿意留下来继续任教的老师。
张国瑞心里涌起万千思绪，一时之间不知该说点什么比较好。
半晌之后，他又抹了一把眼睛，心里只剩下满腔的感动，更咽住了。
“谢谢你，小程老师，谢谢你，我代园子乡的乡亲们谢谢你。”
*
中午午休，程愿路过走廊，一眼就看到走廊文化墙上那副宣传标语：知识是青年人最佳的荣誉。——[古希腊]欧根尼。
程愿停下脚步，仔细地看了看，忽然露出一个笑容。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来这里教书的时候，第一次走进六年级班前，路过这个走廊，就看到了这幅标语，她当时心里触动了一下。
如今再看这幅标语，她心里满满的都是久违感。
她明白，园子乡太缺乏可以引导孩子良好教育的师资力量了。
无论如何接力支教，师资力量这块永远是匮乏的。
“阿愿姐姐。”俞洁在身后喊她，“去北山给百合花浇水吗？”
程愿回过神来，“走吧，是该浇水了。我走了那么几天，也不知道有没有长势好一点。”
“应该会长势很好。”俞洁边走边回头看了眼文化墙上的宣传标语，笑道：“阿愿姐姐，你是想到了刚来这里时候的场景吗？”
“是啊，来时不易，支教不易，现在孩子们临毕业，也不易。我记得刚来的时候，他们在台下向我喊着程老师好，声音参差不齐，我后来教了好久才教正过来音调。”程愿眼里满满的都是回忆，“这是从我手里交出去的第一批小学毕业的孩子，也是我教书生涯里第一批被我教育的孩子。”
俞洁深有感触，思绪万千，“也不知道哪里传出去的风声，说我们这一批老师快要离开了，早上上课，杨晓微还过来向我求证了，当她知道我确实教完这一学期后就要离开的时候，她哭了。”
程愿叹息了一声，“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
她们走出校门，身后有人小跑着追上来。
“程老师！”
程愿和俞洁驻足回头。
是孔宴清。
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拉住了程愿的手，“程老师，你是不是要去北山浇水？”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我来帮你。”
程愿笑了，拿手指点了一下孔宴清渗出了秘密汗水的额头，亲昵道：“小孩子回去读书吧，浇水锄地这种粗活老师来干。”
“我听说程老师你在种百合，想帮忙给乡亲们想点赚钱的方法，我想帮帮老师。”孔宴清一脸认真。
程愿不由好奇道：“你听谁说的？”
“我听赵老师说的。”
“浇水很累的，你能行吗？”
“怎么不行了，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点苦怕什么？浇水锄地我都能行，只要程老师你需要我，我都能第一个往上冲！”
俞洁忍俊不禁，“孔宴清小朋友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阿愿姐姐啊。”
“因为我还有两个月就要去南方了，我想在这期间能帮程老师的，就多帮一点。”孔宴清诚恳的神色中又带点悲伤，“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程老师了。”
程愿摸了一下他的脑袋，“怎么会见不到呢？老师以后会一直在园子小学的，你要是想老师了，或者以后回园子乡探亲，可以和叶婳一起来看看我。”
说起以后别离的话题，孔宴清泪眼汪汪，一把抱住了程愿。
“老师，我舍不得你！”
“傻孩子。”
程愿摸摸他的脑袋，满脸疼惜和宠溺。
她牵着孔宴清去了北山。
那片百合花的种子已经破土发芽了，绿色的根茎，孕育着灿烂生命的希望。
俞洁说：“这一次，总该能长到丰收的时候了吧。”
孔宴清一边帮着浇水一边自告奋勇，“老师，我爸爸说我叔叔婶婶家是做生意的，或许可以帮忙销售这批百合花。”
程愿原本只想试试水，听到孔宴清这么说，心里起了一丝希望。
“是啊，叶家是在g省也有生意的。”
“包在我身上吧，程老师。”孔宴清拍拍胸脯打包票。
俞洁乐了，“孔宴清小朋友，下次要带着叶婳一起来哦。”
“我会带着妹妹一起来的。”
“真是个乖孩子。”
俞洁想，等到两个月后她离开园子小学，她希望三年级的孩子们都能像孔宴清一样坚强，特别是杨晓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