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恕静静地听她讲完,侧目看向床头柜上鲜艳绽放的向日葵花束,苦笑一声,“正因为还有念想,所以我至今都没放下那段过往。”
“程小姐,你还有大把的年岁,实在没必要浪费在林长东身上。”
“我知道,我知道他不值得我这么做,我也知道他很爱你。”程恕眼圈微微泛红,“他很爱你,也很爱你们的女儿,我永远只是一个局外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洛南玉则笑了,“现在说爱这个词,未免显得有点太可笑了。”
她只能说,林长东很聪明。
他不会头脑一热去为了别的女人抛弃妻女,林家和程家是有门第差别存在的,所以林长东也不会去做出“攀高枝”的事情来。
对于人到中年的林长东而言,守着现下的家庭对他来说是最安全的。
所以程恕对林长东而言,永远只是人生里萍水相逢的一个意外。
程恕何尝不知道这个残酷的现实。
“他要脸,他要守住他为人师表的颜面,他还在乎世俗看法,所以他不可能放弃你。”
“我知道,我们都活在这世俗的眼光里,身上背不得一点有违道德底线的事情。”
因为是普通的家庭,所以林家和洛家更经不起一点风风雨雨,“出轨”这个事情,但凡传出一点风声,会要了两个传统家庭的半条命。
程恕冷笑了一声,眼泪忽的掉下来,她拿手指抹去,仰了仰头。
“那你现在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洛南玉很清醒,“我不会和你闹,同样,我也不会去和他闹,他拼命守着这个家庭,我也会当做不知道一样,和他继续守着这个家庭。樱樱是我的命,我不能让她失去一个完整的家庭,也不想让她失去一个父亲。”
程恕心里思绪万千,“我以为这辈子你都不会知道这个事情。”
洛南玉看着她,温和一笑,“不管怎么样,有件事我还是要谢谢你的。”
“谢我?”程恕讶异。
“谢谢你那么多年,守住了我和我女儿的幸福。”
程恕愣住了,一刹那哑口无言。
洛南玉笑着说:“其实你也挺好,女孩子嘛,爱而不得的时候,是会生起很多的怨愤,大概我自己是没经历过吧,我这前半辈子,过得太顺风顺水了,所以我以为,人生就是这样的平淡和温馨。林长东和你的事情,对我打击确实很大,但是你从来没有打扰过我。至于恨不恨的,这日子得继续往下过,谁都不是孑然一身,大家都连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牵一发动全身,所以我选择释怀。”
“你——”
“是因为樱樱,释怀的。”
至于从此以后心里有没有隔阂,那自然是有的,犹如心脏上卡了一根刺,每每想起来都会痛一下。
程恕闭了闭眼,那一刻,心底既是荒凉,也是断念。
“是我输了。”
洛南玉则道:“感情里没有输赢。”
楼下,樱樱细细软软的声音传了上来:“妈妈!”
然后是走木楼梯的嘎吱声音。
洛南玉站起身来,“我先下楼了,程小姐,你好好休养。”
程恕没有回应。
洛南玉走到门边,又说:“程小姐,程愿很好,希望你能善待她。”
说罢,她离开了。
程恕依旧闭着眼睛,一行清泪从脸上滑落,无声无息。
门外,洛南玉匆忙下了两级台阶,冲着还在一步步往上走的樱樱喊:“樱樱,不要上来了,妈妈下来。”
程愿从一旁走出来,拉过楼梯上的樱樱。
樱樱复又回到一楼,朝着洛南玉甜甜地笑,“妈妈,听说楼上还有一位阿姨,我想去瞧瞧。”
“那位阿姨在休养,我们不能去打扰她。”洛南玉下楼来,温柔地摸摸女儿的小脑袋,“你乖,我们和舅妈玩。”
樱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回身去找程愿玩。
程愿一边陪樱樱玩一边看向洛南玉。
洛南玉表情很自然,程愿猜不准她和程恕都说了些什么。
洛南玉见她频频看自己,不由得笑道:“怎么啦,程愿,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程愿尴尬地笑一笑,掩饰道:“我姐姐,她还喜欢那束向日葵吗?”
“嗯?”
“我的意思是,她情绪怎么样?我姐姐一惯孤傲,你别介意。”
“她情绪挺好的,态度也很好,我们聊得很开心。”
“是吗?”
程愿狐疑,程恕几时待人温良过?
不过她也没多问,专心陪樱樱玩耍。
不多时,程奶奶便买菜回来了。
家里难得来客人,程奶奶很高兴,一看又是温柔可亲的洛南玉母女俩,心里更开心。
晚饭时分,程奶奶叫程恕下楼吃晚饭,程恕不吃。
等到程愿将洛南玉母女送走,程恕才下楼来。
彼时天已经黑透了,程奶奶给程恕热了饭菜。
程恕吃着吃着,忽然眼泪掉下来。
程奶奶见状,忙问:“怎么啦,阿恕,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
程恕摇摇头,泪眼朦胧间,愈发心痛难忍。
“奶奶,我明天回泽州。”
“怎么了,这是?”
程恕一个劲的摇头,忽又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她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程愿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她那一向孤傲不可一世的姐姐像一只受伤的困兽一般痛哭流涕,毫无体面可言。
程愿知道,情伤发作起来最扎人心。
她叹了一口气,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程恕的后背。
“都会过去的。”她温声安慰。
第二天,程愿开车,将程恕送回了泽州程家。
程恕愈显苍白,整个人无精打采。
程母一见到如此柔弱的程恕,更加心疼。
程愿将程恕送到,转身就要走,程母叫住她:“你去哪里?你又要回乌水镇?”
“我不回去。”
“那你去哪里?”
“我去找李阳春。”
程母还要唠叨点什么,程恕拉住她。
“妈,随她去吧。”
“怎么能随她去?昨天李家还问我们,我们考虑得怎么样了,阿愿现在去找人家阳春,是有什么事情?”
程恕不由冷笑一声,“李家还真是喜欢程愿。”
“这是程愿的福气。”
“这福气,还得看程愿自己要不要。”
“你这话什么意思?”
程恕看了程母一眼,不再说话,径自上楼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