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是靠房地产起家的,程父公司虽不大,但在泽州本土地产企业里也算有点名号,前些年泽州地产市场大火,涌进许多外地名企,挤掉了不少本土小开发商,在这波“大吃小”的浪潮中,程家艰难挺了过来。
程家实力不够与那些名开发商争翘楚,但安安分分的,两三年内开发一块土地还是能维持公司日常运营成本的。
怎么会突然遭遇经济危机的?
程愿愣了一会儿。
江明月看着她的表情,安慰道:“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既然你爸妈没和你说,那问题不大。”
“我大概知道点什么了。”程愿低着头笑了一声,“难怪那么着急要我回泽州。”
“什么?”
“没什么。”程愿下车,冲江明月摆摆手,“明月,我后面应该要去乌水镇住上一段时间,等我有空再找你玩。”
她拉着行李箱进了程家。
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在。
她打了个电话给程母,程母过了好久才通了线。
“妈,我已经到家了。”
“阿愿,晚饭不要出去,家里吃,我一会儿就回来。”
很难得的,程母语气温和。
程愿倒有一点不适应。
挂了电话后,她回自己的房间,房间很长时间没有住人,有一股淡淡的灰尘气息。
床上的被褥也没有动过。
她注视着房间里的每个摆件,她离开时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程愿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的妈妈还真的是在她走后没有跨进过一步她的房间。
她开了窗通风,将被褥抱出去晒了晒太阳,又将房间打扫了一遍。
等到全都忙活完,程母也回来了。
程母又是一副干净利落的模样,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面容光洁而精致。
她买了很多的菜。
程愿有些意外,“姐姐不在,我们三个人吃得完这么多的菜吗?”
“晚上还有客人来。”
“谁?”
程母看了她一眼,“你去换身衣服吧。”
程愿穿着白毛衣,下午因为忙上忙下,衣服上沾了一点脏痕。
她低头看了下,不是很在意地拿手指擦了擦。
这一擦,灰色的痕迹抹得更开,染脏了一片。
程母顿时皱起了眉头,“你这个丫头,去换件衣服怎么了,手指擦来擦去,手指脏,衣服也脏,还不赶紧换了去!家里又不冷的咯,去换个好看点的。”
说罢,又审视了一眼她的面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舒心。
“你这个脸怎么回事,去g省支教支教,都成黄脸婆了,你看看你姐姐,皮肤多细腻,女孩子就要有一个女孩子的样子,你赶紧上去洗把脸,抹点护肤品化妆品。女孩子哇,打扮漂亮点不会的?”
“妈!”
“快上去打扮,不要磨叽,脸上擦点粉,晓得伐?”
程愿不动,问道:“晚上谁来吃饭?”
“跟你说了客人,你话怎么那么多的啦?”程母洗了把手,回头瞪她一眼,“你还愣在那边干什么?木头人呀?快上去换衣服,你这个白毛衣脏死了。”
程母絮絮叨叨个不停,程愿听了头疼,便回了房间换衣服。
晚六点,程父回来。
程愿下楼,程父一惯面部表情很淡,不怒自威。
他看到程愿,只是说了句:“回来了?”
程愿朝他点头示意,表情也很浅,“爸爸。”
父女俩感情一向很淡。
程父将呢子的大衣脱下来,挂到衣架上,顺口问程母:“阳春什么时候到?”
程愿心里一跳,脱口而出:“李阳春?”
程父看她一眼,“怎么?”
“妈,你说的客人是李阳春?”
“嚷嚷什么!嚷嚷!”程母从厨房里走出来,“阳春是个好孩子,他能看上你,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要这么不知好歹,晓得伐?”
“我有男朋友,你们不是不知道!”程愿觉得他们都太离谱了,“干什么我一回来就叫李律师来吃饭?你们明知道我有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你那个男朋友,我们全家都不承认,你死了这条心吧!”程母见她大声叫喊,气急败坏地伸掌打她胳膊,“待会儿你敢这样没大没小的,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家!”
“你们真是太过分了!”
“阿愿,你识趣点,好伐?这里是泽州!”
“我不吃了,你们吃吧。”
程愿转身就要上楼,程母一把拉住她,骂道:“你别忘了你姓程,你还姓着程这个姓,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再和洛北甯来往了,你也别想再回g省去支教!”
程愿挣扎,心里顿时涌起无尽的委屈。
两人拉扯间,门铃声响起。
程父冷喝一声:“都别闹了,人来了!”
程母狠狠拍了一掌程愿的后背,交待道:“一会儿好好表现,晓得伐?”
说罢,去玄关处开门。
看到李阳春一身笔挺地立在面前,程母马上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
“哎呀,阳春,来了呀,快进来快进来,阿愿在家里呢,正巧,今天刚回家的。”
李阳春礼貌地朝程母点头示意,待到进到客厅,与迎出来的程父握了握手。
“程伯父。”
目光抬起,看到程父身后立着的程愿。
程愿穿着酒红色的法式灯芯绒收腰连衣裙,愈显身形清瘦。
李阳春伸手扶了下自己的金框眼镜,朝她微微一笑,“回来了?”
程愿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好久不见,李律师。”
李阳春再笑:“我是不是与你说过好几次,叫我名字就好,不用这么生疏。”
“是啊,不用那么客气的,阿愿,都是自己人,自己人。”程母满面笑意地招呼他们坐下,“来,阳春,先喝茶,你伯父珍藏的上好茶叶,你尝尝,据说是有一个外交官送的别国的特产。”
程父亲自给他泡了一壶,斟了一杯。
青瓷的茶盏里,茶水碧绿盈透,清香四溢。
李阳春喝了一口,点头赞许:“伯父,好茶。”
“你喜欢就好,我这还有一盒茶叶,待会儿拿点回去喝。”
“谢谢伯父。”
“阳春,阿愿,来,吃饭了。”程母将菜都摆上桌,招呼他们过来吃饭。
饭桌上,程父要给李阳春倒红酒,李阳春婉拒。
“不了,伯父,待会儿还要开车回去。”
“不碍事,我可以找司机送你回去。”
李阳春斯文笑道:“谢谢伯父好意,酒还是留着下次喝吧。”
说罢,看了眼程愿,“程愿回来了,以后喝酒的机会多的是。”
程愿一口鱼肉憋在舌尖,猛地吞了下去,竟卡了喉咙。
她低头咳嗽起来。
程母见状,忙拍她后背,“你怎么了,阿愿?卡鱼刺了?这鱼刺不多,我特意挑了没刺的。”
程愿咳得满脸通红,“不好意思,你们先吃,我去下洗手间。”
不等他们作答,她便起身离开,快步进了卫生间。
关上门,她拿手指插进喉咙眼,顿时一阵干呕,将那滩鱼肉吐了出来。
水龙头的自然水冲刷下来,水声哗啦。
她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潮红,眼眶也泛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