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绿树茵茵的小道，便是门卫处了。
门卫处的大门紧闭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了门口。
一名戴着白色口罩穿着粉色大衣的女生从车上下来，来到门卫处低声询问，随后低头打了个电话。
程愿朝她看了一眼，跟着曾素芬又往政治楼的方向走。
“元旦来基地看望男朋友的女孩子很多吧。”
曾素芬也回头看了眼门卫处的女孩子，笑道：“可不是，我们的消防员们出不去，只能她们进来了。”
说着，叹息道：“消嫂军嫂不易，见一面很难。”
三人正进政治楼，迎面一道蓝色身影疾步走来。
四人打了个照面。
双方皆是吃了一惊。
“北甯？”曾素芬叫住他，“今天没午睡？”
“嫂子。”洛北甯停住步伐，朝她点头示意，“中午有点事，所以没回寝室。”
眼神落到随行的程愿和俞洁身上，他微微皱起眉头，询问道：“她们……”
“来帮我包汤圆的，今天元旦，正好一起过节了。”
洛北甯还想说点什么，手机铃声响起，他朝曾素芬歉意一笑，走到一旁接听。
挂了电话，他急匆匆往门卫处走。
曾素芬奇道：“这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这么急急忙忙的。”
程愿突然想到了刚才那个在门卫处询问的穿粉衣的女孩子。
她心里一咯噔，连忙回头看去。
高大的树木和一侧建筑物挡住了门卫处的视线，洛北甯的身影已经拐了过去，什么也看不到。
尽管如此，程愿心里还是不淡定了。
她有很强烈的直觉，那个粉衣女生就是来找洛北甯的。
她踌躇着，站在政治楼的大门前，进退都不是，垂在两侧的手指渐渐蜷缩起来。
她莫名觉得心里发慌。
头顶的阳光照射下来，在这冬日里，并没有那么炙热和强烈，但是她突然觉得浑身发热，后背起了薄薄的汗迹。
她下意识朝门卫处的方向走了一步，与曾素芬她们背道而驰了。
曾素芬和俞洁回过头来。
“程老师？”
“阿愿姐姐？”
程愿窘迫地愣在原地，她并没有回身，而是死死盯着从门卫处转过来的两道身影。
洛北甯和那名粉衣女生。
他们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程愿的视线，皆是停下了步伐。
三人对视，气氛微妙。
洛北甯不知是刚才走得太急，还是被这浅远的阳光晒得发热，额头渗出了细微的汗迹。
程愿遥遥望着他，面无表情。
莫清瑶一头雾水地看着穿便衣的程愿，侧头询问洛北甯：“北甯，她是……”
洛北甯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用什么关系来形容自己和程愿。
“朋友。”程愿替他回答，看着莫清瑶。
她仔细看着莫清瑶的脸，她已经摘下了口罩。
莫清瑶和她是两种长相。
莫清瑶皮肤很白很嫩，面容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肉肉的鼻头，粉嘟嘟的嘴巴，像一只可爱的小鹿。
她眨巴眨巴眼睛，弯眉一笑：“你好，我叫莫清瑶，是北甯的女朋友。”
莫清瑶！
女朋友！
这六个字，顿时让程愿有些眼花，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神色隐忍间，尽是悲哀。
洛北甯不说一个字，不辩解，也不解释，只是在莫清瑶自称是他的女朋友之后，他多看了她一眼。
莫清瑶很自然地挽住了洛北甯的胳膊，亲昵道：“这位姐姐是你战友的女朋友吗？”
洛北甯没回答，看了眼程愿。
程愿忽然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她走得飞快，一下子越过了曾素芬和俞洁。
俞洁满脸茫然，喊道：“阿愿姐姐！”
声音传到莫清瑶眼里，她呆了呆。
“阿愿？”她低喃一声，心里突然泛起一阵不安。
她挽在洛北甯胳膊上的手收紧了，“北甯，她是……”
洛北甯拉下她的手，“不要说话，跟我走。”
他面色冷凝。
*
程愿低着头从政治楼长长的走廊里疾步走着。
耳边带起一点的风声。
从建筑物和树木间洒落的阳光明灭的印在她身上。
起起，浮浮。
她的心里，也起起浮浮。
这算什么事儿？她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这究竟算什么事儿？
昨天中午她对着洛北甯还信誓旦旦，赌他的枪里是空的。
可仅仅过了一天，她在见到小鹿般的莫清瑶的时候，她心里涌起了巨大的悲伤和不安。
方才面对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她就站在那里，面色冷漠，可心里却一瞬间起了一阵海啸，那般波涛汹涌，都快将她整个人淹没了。
那般苍凉、无助、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她明里暗里示意了他那么多次，他都无动于衷，而莫清瑶一个动作就能让他默认她是他的女朋友？
她闷头穿过走廊，拐过墙角，停在政治楼的北面向阴处。
一直追着她跑的阳光就此止步。
北面阴凉的风吹过来，有些冷。
程愿有些出离愤怒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一些。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背靠墙壁，拿后脑勺撞了两下墙。
心里疼。
她拿手捂住脸。
眼泪从手掌的边缘滑落。
她哭了。
像两年前的那个夏天。
*
洛北甯带莫清瑶停在那处菜园子前。
莫清瑶看到那些绿油油的蔬菜，感觉新奇，“哇，北甯，这是你们自己种的菜吗？”
“嗯。”洛北甯淡淡地应了一声，“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莫清瑶弯身打量那些菜苗，“平时你们餐桌上的菜也是这里采摘的吗？”
“莫清瑶。”
“食堂师傅的手艺应该很好吧？”莫清瑶的注意力仍然在这些菜色上。
“她是程愿。”洛北甯认真道。
莫清瑶直起身子，这才看定洛北甯。
“啊？”她表现得很茫然，“程愿是谁？”
“你心知肚明。”洛北甯不想和她拐弯抹角，“既然这次你自己找过来了，我也直接和你把话挑明了。”
莫清瑶也收起了脸上的单纯和笑意，“我不想知道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爸爸妈妈喜欢我，我们理应在一起。”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理应在一起和理应不在一起。”
“你和程愿，是不被祝福的。”莫清瑶也不再装傻，“你说你们以前那么相爱，为什么会分手？所有能分手的恋爱，都是不够爱！”
她在洛家亲戚和洛南玉口中听说过他们的爱情故事。
那时候，很多人都以为他们会结婚，但是事与愿违，他们最终走向了陌路。
“我不介意你的过去，我也不介意程愿在g省，只要你是我的男朋友。”
“但是我并不是。”
“那你刚才为什么在程愿面前不否认？你不否认就是默认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莫清瑶不是傻子，她看得明白，“刚才程愿跑开了，她很伤心，因为你是我的男朋友，她不远千里来这里支教，可是她还是追不回你，你不属于她，你属于我！”
“我不和程愿在一起，可这也不代表我会和你在一起。”洛北甯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莫清瑶，我知道你找过我姐很多次，打听过程愿很多次，我不干涉，不代表我是同意你的做法和接受你这个人的。我不喜欢你，一丝一毫都不。”
“不，不可能！”莫清瑶急了，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小鹿般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她像一只楚楚可怜的梅花鹿。
“我，我第一眼见你，我就喜欢你了。”
那天，他们接受相亲安排，双方面对面坐下。
莫清瑶抬眼的那一刻，见到洛北甯坚毅俊朗的面容，她心里一动，一刹那欢喜了。
洛北甯笑了，“你知道那一天，我脑子里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我满脑子都是程愿，程愿尖俏的脸，程愿琉璃珠子一样的眼睛，程愿俏皮的笑容，我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怎么散都散不去。”
莫清瑶呆住了。
她的手指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不，不可能！你，你把我当成一个替代品？”
“你不是，谁都不是程愿，谁都替代不了程愿。”洛北甯抬起手掌，放到自己心脏跳动的位置，轻声说：“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和她领证了。”
虽然他不说，也避免提及“程愿”这两个字，但是他的内心最清楚。
灵魂深处，他最想娶的人，是程愿。
